☆﹀╮=========================================================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酒医之皇权易主 作者:曲落无痕 她能画出一幅绝妙的天云之画,却走不出画中的生死。 十年的孤独,十年的思念。是百里晴迁一生的执着,在她的执着里,还有一个人。 药王百里墨与南王弗元清的一战,将是中原与南疆的殊死之战。 国破家亡,生死存亡。她该如何抉择? 几次梦回,都是她清丽的容颜,祥和的眉眼。 最终却成了走不出深渊的魔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里晴迁,柳长歌 ┃ 配角:凤舞子,百里墨,弗元清,凤儿,弗瑾月,弗焯,旷远,楚凌峰,楚念,田罚,田子谦,燕绍,魏明朗,陈婵 ┃ 其它:酒医 ☆、第 1 章 ?  “长歌,你的眉就像水墨画里的祥和之风……”   “长歌,你就让我喝一点吧,我实在忍不住……”   “丫头,你就这么想反客为主?”   “长歌,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可我却不知,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一声轻微的喘息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她沉默地望着那冉冉升起的日出。她每天晨起都会望着日出,看着那轮日慢慢的展露头角,然后,称霸天空。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晴迁。多久了?这样苦苦思念的日子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或是三个月四个月?不,都不是,已经半年了!   她和晴迁分开了半年,为什么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感觉晴迁不会回来了。无论她怎么想,怎么念,晴迁都不会回来了!   在这半年时光里,她又把长歌亭翻新了一遍。种上很多淡雅的兰花。当然,枫树还是留着。等到了秋天,还是会看到漫天的火红。就像生命一样,燃烧在火一般的世界里。充满了思念和激情。   兰花的香味将这伤情的气息掩盖,长歌梳洗完毕之后按照往常的惯例去看望父皇。虽说父皇是造成她和晴迁分离的直接因素,但终究,她和晴迁还是逃脱不过劫数。   劫数,变数。这两者,似乎混为了一体。   因为晴迁,她重视友情,其次,才是爱情。   长歌走在长廊里,苍白的唇上挂着一丝苦笑。迈进龙隐宫的大门,便听见父皇剧烈的咳嗽声,她心一突,连忙跑进去。   御医楼的所有御医都在殿外俯跪候旨,听着皇帝一声又一声的剧咳,仿佛每一声都要把肺脏咳出来。陈明哲在内室里为皇帝把脉,时不时的捻动一下插在皇帝背上的银针。   如往常一般,陈明哲的态度总是那样平淡出奇。就好像手底下的病人不是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在他看来,谁都一样。但是病症,似乎不太寻常。   柳长歌紧张地问他:“父皇怎么样了?”   陈明哲平淡地看了长歌一眼,修长的指穿梭在银针之间。瞬间将插在皇帝背上的二十四根银针全部拔掉。皇帝的咳嗽忽然停止,人也跟着陷入昏迷。   几个太监小心翼翼地将皇帝扶躺下,柳长歌上前,亲自为皇帝盖紧被子。随后吩咐,“好好照顾皇上。”   “公主放心吧。”太监总管态度恭敬。   柳长歌看了眼正在收拾医药箱的陈明哲,眉峰轻敛,甩袖走了出去。   陈明哲挎上医药箱跟了出去,内室与外殿中间相隔两道走廊。见此地无人,陈明哲当即拦住长歌的脚步,跪在她面前。   柳长歌没有去扶他,因为她知道,他有话要说。一定是关于父皇的病情。能让一向淡定的陈明哲做出这般举动,这说明什么?“陈明哲,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陈明哲禀告道:“还望公主恕罪,陛下得的不是寻常病症,而是中了蛊。”   “蛊?”柳长歌转首思虑,呢喃着问:“什么是蛊?”   陈明哲知无不言,耐心解释:“蛊是一种剧毒,也是一种活体。它能侵入人的身体,控制人的思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恰当的时候,吸噬人的精气,餐食人的肉体。”   一般人听到这个解释一定会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可是柳长歌似乎平静的厉害。   陈明哲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他说:“陛□□内的蛊恐已深入骨髓,融合血液……”   “总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宫要父皇活着!”柳长歌盯着陈明哲,清冷的眼里居然带着一丝杀意。   陈明哲知道,公主眼里的杀意,心中的杀气,不是对他。而是对下蛊之人,深恶痛绝的愤怒。公主这样,让他心疼……   柳长歌孤独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如此机械般的行走,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她不允许任何人跟随,也不准冬儿去找莫从寒。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走到半路,她忽然觉得心脏好疼。心好疼!“晴迁,你究竟在哪?你是要我等你?还是要我去找你?天涯海角,你究竟在哪?”   长歌几乎被这铺天盖地的痛楚撞晕,摇摇欲坠的身躯终于在疲惫不堪之中倒下了。父皇生命垂危,你又失去音信。你们究竟让我怎样?   黄昏了,那暗黄的色彩突破窗棂温暖的映照在她的脸上。长歌感觉有一只小手在抚摸她的脸,她努力地睁开了眼。不期而然地看到融枫正站在矮榻前,小小的身躯因站立不稳而摇摇玉坠。只是他努力地把住榻沿,才不至于栽倒。   柳长歌浑浑噩噩地脑袋在瞬间清醒,连忙抱住融枫,亲亲他的小脸。融枫的成长很快,她是亲眼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真的很欣慰。此时此刻,最欣慰的却是另一个人。就是站在门口微笑着观望姐弟两的黎萱。   夏季很热,但到了夜晚,这花园里却吹起了一阵清凉的风。   “萱元阁的茶,你好久都没喝过了。”黎萱亲自为长歌煮茶,泡茶,然后斟满茶杯,递到长歌手上。   只是递茶杯的时候,萱妃有意的碰触长歌的手,如此冰冷的温度,是不是连血液都在悲伤的河流中被侵蚀成冰了呢。   长歌感受着萱妃的手掌温度,她用她的掌心包裹自己的手,用她的温度来温暖自己。可是,这些都不是长歌想要的。在皇宫里,一个贵妃如此掏心掏肺甚至可以说是情真意切地关爱一个公主。古怪得紧。   其他嫔妃见到长歌都是敬而远之,唯独黎萱,每天都想法子怎么能接近再接近她。她笑了,一边苦笑一边喝茶,“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啊?”   黎萱给自己倒上茶,轻轻地浅酌一口,月色映朱唇,愈发娇艳欲滴。她轻叹一声说:“长歌是公主,所有人对你好是应该的。而我,只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殿下可不要误会什么。”   她居然这么说?长歌倒是有点意外。其实黎萱的心思两人都明白,但是身在后宫,却必须要注重行为举止。你能够做到的,就只是隐藏自己的真心。   这一点黎萱做的比较好,她也曾在暗夜里寂寞的想念长歌。从什么时候起,想要陪伴身边那个人已经从皇帝变成了公主呢?如此乱伦的感情,她仍然会让自己心安理得。   “话……姐……”一声小小地柔软地轻唤,让柳长歌的心变成了水。   八皇子融枫居然口齿不清地叫出了“皇姐”两个字。虽然第一个字皇语法有点偏,但长歌和黎萱仍然是听得真切,感动在心。   长歌抱着融枫倒在草地上,青葱绿草衬着她洁白如雪的长衫,清风拂柳,发丝飘扬。融枫坐在长歌的身上,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会说画。说的是微笑,画的是开心。   长歌捏了捏融枫柔滑的脸蛋,诱哄道:“再叫声皇姐听听。”   融枫转了转眼珠,忽然咧嘴一乐,“姐……姐……”   “哈哈!”长歌简直太喜欢这个弟弟了,忍不住坐起来将他揉进怀里。“融枫,你太可爱了。来,再叫声。”   “姐……话……姐……”   “叫声母妃……”   “母……灰……”   黎萱哭笑不得,什么啊这都是!她连忙押了口茶,对那对忘乎所以的姐弟两嗔道:“融枫,别折腾你皇姐了。自己玩去。”   柳融枫穿着一件精致华丽的明晃锦服,小锦服不大点,裹着他瘦小的身躯。长歌看护的紧,唯恐一阵夜风把他吹跑。   而融枫,似乎特别喜欢粘着长歌,就喜欢她的怀抱。   为什么?在他小小的不成熟的意识里,姐姐的笑那么温柔,亲和。怀抱是那样柔软,舒服。融枫的小手紧紧抓着长歌的衣襟,晃着脑袋在她胸上拱了拱。   长歌全身一颤,黎萱端着茶杯的举动霎时僵住。   罪魁祸首融枫却浑然不觉,他这无意间的举动引得长歌面红耳赤,母妃尴尬的要死。就算长歌用手压着他,他仍旧不老实,搂住皇姐的脖子,狠狠地亲了她一口。   如果这口是亲在长歌的脸上,那倒无妨。可是,他居然亲她的嘴!   “融枫!”萱妃皱眉呵斥。   长歌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小孩子无意举动而已,你用的着发火吗?”   黎萱不是要发火,真的她不是要!儿子居然亲了心上人的嘴,她自己还没亲到呢!这一刻,她真的很羡慕融枫。但,更羡慕的人,却是那个满身雍华,淡然雅致的女子。   似乎,长歌回宫之后,就没有再提及过有关于百里晴迁的只言片语。她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武林大会结束之后,楚念便回了凌峰堡,将所有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并坚决表示,她不会与田子谦成亲。   父亲说这件事他会考虑一下,什么叫考虑一下?她的终身大事,难道她自己无权做主吗?父亲一意孤行,真的有在乎过她的感受吗?   如果最终父亲仍是反悔的话,那就别怪她,不念父女之情!? ☆、第 2 章 ?  越接近后山,他的心,就越发的疼痛。也许这种疼痛已经突破了岁月的约束,变得与世隔绝。可依然,影响着他的情绪,腐蚀他的肉体,折磨他的灵魂。   楚凌峰停下脚步,颤抖的按着心口。抬眼望了望凌峰山,光线摄入眼眸,深邃无波的眸底映着一片剔透的晶莹。   魏明朗轻声一叹,上前扶住楚凌峰,劝道:“堡主,要不今天就别进去了。”   “不行!”楚凌峰态度坚决,撩起袍子继续登峰。   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坚决,就连凌峰堡上下所有人,都无法猜透这凌峰山上究竟藏着什么。只有魏明西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凌峰山上的禁地里,埋藏着楚凌峰的挚爱。   冰封即将融化,可当那些冷水真的滴入地面的时候,却又瞬时凝冰。这个冰洞与无情宫后山的冰洞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这里是凌峰禁地,凌峰堡的地盘。既称为禁地,那里面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那就只有楚凌峰才知道了。   按照往常惯例,每月初十,楚凌峰都会登上凌峰山,进入禁地。一待便是两个时辰。   魏明西亲自守候在禁地门口,他背后并不是山洞,而是一个岩石巨门。可能门后面会有山洞,但他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何模样。他虽未亲眼见过,但他却对里面的秘密,了如指掌。   楚念今天穿了一件很素雅的绿裙,其实她以前很不喜欢绿色。但不知为何,最近却觉得绿色不那么讨厌了。明眸若水,温雅如画。她的气质永远这般,她的微笑依然温暖如春。   魏明西几乎看痴了,他喜欢看到她天真烂漫的笑容,还有那眼神里的温暖。可是此刻,念儿来到禁地,应该不单单是来叫他下棋吧。   “一会陪我下棋。”楚念话落,对魏明西微微一笑,然后提起裙子绕过他,目的当然是进禁地。   可是,魏明西居然后退一步,横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不想发火,依然用微笑的脸庞对着他。“让我进去。我不想说第二遍。”   魏明西也不想听她重复第二遍,于是说:“凌峰禁地,从来只有堡主一人可进。念儿,回去吧。”   楚念皱了皱眉,冷声说:“若我非要进去呢?”   魏明西放下手臂,摇着折扇笑着说:“你父亲就在里面,如果你不怕他大发雷霆的话,你就进去吧。”   如果楚念真的想进去,他便不再阻拦。其实,他从来都没打算阻拦过。   他只是在楚念进去之前提醒了她,无论你进去之后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失落,更不要惊慌。你只当做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来对待就好。   楚念一直在琢磨魏明西的话中之意。难不成自家禁地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父亲能进,为何她进不得?   错了,她其实错的离谱。能进禁地之人并不仅仅是一个父亲的称谓,而是堡主。只有历代堡主,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可是楚念万万没想到,禁地里居然这么冷。行走在光滑剔透的冰地上,她要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墙才能保证不滑到。这一刻她不后悔进来,只是后悔没多穿点!   呼出的气体顺结成冰,楚念艰难地前行着,越到深处就越冷。最后她实在受不了打算原路折回时,却听到尽头的内室里传出一声苍凉的哀哭。   两行清泪霎时涌出眼眶,楚念神色凄悲。父亲……   楚凌峰泪眼朦胧,他坐在冰床上,一眼不眨地望着妻子。   她始终安静地躺在这,永远都穿着一件素白颜色的衣衫,像隔世的仙子。就算在睡梦中,她安详的神态也依然掩盖不住苍白的肤色。她叫戚小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然而,她已经在这里沉睡了整整五年。   闭上眼却是过往的沧桑,那如红霞般的血色腐蚀了漆黑的眼球。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故事。可惜,他现在已经无力承受那过往,光彩转瞬流失。   他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的脸,尽管这张脸早已印刻了岁月的痕迹。无所谓,这世间,谁能逃离苍老呢。   “小环,你已经睡了很久了。或许你已经忘记阳光是什么温度。可是我不能抱着你出去,因为你不能接触阳光。”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沉睡太久,因为睡久了,人就会变得糊涂,记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衰退。”   “我怎么能忍心让你忘了我,忘了我们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终究会团圆。”   他在妻子的耳边轻语呢喃,深眸里的宠溺从来不曾改变。此时此刻,他硬朗的轮廓画上了柔情。只是眸底的波澜,却不再宁静。   关于妻子沉睡的原因,他始终都没有弄清楚。但他一直在查这件事,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一觉睡过去。他知道小环没有死,因为她有心跳,但她呼吸薄弱,随时有可能断气。   于是,他便将内力凝于妻子体内,暂时护住她的心脉。利用冰霜之息来滋养失去水分的肌肤,护住内脏避免衰竭。他知道念儿在门外偷听,当念儿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洞悉。   如果念儿真的想知道一切,那就让她知道吧。她母亲并没有死,但却比死还要难受。   楚念靠在冰墙上,身躯无力地滑下来。霜气将她脸上的泪痕风干,原来母亲的遗体一直在禁地里。父亲当母亲一直活着吗?可叹啊!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而已。   楚念的脸上露出狠厉,眼中的清澈不复存在,只剩下仇恨!满满的仇恨将她淹没。直至看到一片幽红的血色,她急促的心跳邹然静止。堕云谷三个字漠然地从她无血的唇瓣里呢喃而散。   清风吹散了一片粉红,洋洋洒洒,飘然而落。天一阁的桃花在静静的绽放,她站在花海里,感觉心很静。也只有在天一阁,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   她伸出长指,捻动着柔软的花瓣。微笑道:“还是舅舅的别院舒适,长歌亭,我有点住够了。”   风逐云抿了口茶,香气四溢,却比不过这阵拂来的桃花香。“既然住够了,那就留下吧。这里有我,还有你母亲。”   提到母亲,长歌还是会有不舍。但现在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她是没办法才来找舅舅的。天平的两端永远不会平衡,她只能在父皇和母后之间,选择一个。   风逐云当然知道柳长歌的心事,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天一阁。看着长歌的背影,他轻声问:“很为难吗?”   柳长歌忽然转身,跪在风逐云面前,含泪恳求:“舅舅,求求您帮我找到晴迁好吗?”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想念晴迁!而现在最重要的是,父皇所中的蛊毒,只有晴迁有办法解。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晴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风逐云将柳长歌扶起来,然后转身面朝碧池。夕阳的光辉映在眼中,那抹残留的疑惑似乎随着风云的变换而烟消云散。半晌之后,他忽然说:“是不是皇帝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了?”   “您怎么知道?”长歌诧异地看着他。   这个舅舅,她从来都不曾看透过。她知道天下之事,没有一件可以瞒得过舅舅的眼睛。若非迫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来求舅舅的。   还有武林大会,她破坏了江湖格局,但是舅舅似乎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但她没有忘,等找到晴迁,她会给舅舅一个交代。   风逐云并没说出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的原因,而是说皇帝的蛊毒有解,但却不一定是百里晴迁。柳长歌听后震惊,难道这世间,还有医术比晴迁更厉害的人存在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南疆的蛊,自然要由南疆的人来解。”风逐云目光悠远地望着南山峰。那稀薄的云雾遮住了山的伟岸,却无法掩盖它雄伟的霸气。“翻山越岭,就是南疆。”   舅舅的意思,是想让她去南疆。柳长歌却不舍得,不舍得放弃寻找晴迁的机会。面色犹豫:“可是……”   “可是你依然放不下晴迁,你为何不试着放开自己的心呢。也许,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风逐云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惆怅。他明知一切,却无法与长歌言明。因为此刻,还不到时机。   或许是不想让长歌失落吧,他转头看着长歌,问:“你懂画吗?”   长歌自然懂画,她不但懂,而且自己还会画。不但会画,还幸得母亲的真传,画工虽未达佳境,但若认真的画一幅作品,也必属上乘。她不知舅舅为何有此一问,故反问:“舅舅不会无端问画,您到底想说什么?”   风逐云淡雅一笑说:“你知道百里晴迁的曾经吗?”   “她的曾经?”柳长歌哑然无语,顿觉自己失败。   这么久了,她竟然没有问过晴迁的过去,真失职!舅舅这么问,就是笃定了她肯定不知。难道舅舅知道晴迁曾经的过往吗?这与画又有何关联?? ☆、第 3 章 ?  “这世间会作画的人何其之多,但能够画出绝世作品的人,却在少数。”风逐云欲言又止,心中一直在犹豫。到底这件事情要不要与长歌言明呢。不过看长歌欲知的神态,他稍稍透露一点也无妨。   长歌被风逐云请入座中,对于这个宝贝外甥女,他是又爱又怜。她对百里晴迁的执着,似乎超越了生死的界限。若有一天百里晴迁真的辜负了长歌,他必然不会放过她。   抛开这条思绪,他将话题引回画题:“长歌,你这几天就住在这,帮我绘一幅江山锦绣图。这个应该难不倒你吧。”   要她作画?柳长歌此时哪有心情作画,父皇的身体不能耽误,晴迁的下落也不能放弃寻找。此时作画,舅舅到底何意?   风逐云看出她的心思,语气减缓稍加安抚,“等你把它画出来,我自然会告诉你,晴迁在哪里。”   柳长歌脑中翁一声,觉得整个世界都明朗化了。一口答应:“好!”   不过作画嘛,没长歌想的那般简单。风逐云提醒道:“这幅画不仅仅要绘出中原山河,更要大江南北五湖四海的清晰轮廓。包括北西域,东南疆。”   舅舅最后这两句话才是关键吧。柳长歌何等聪明,怎会听不出来。其实舅舅应该是想让她画一幅世界地图。然后在这地图上,指出晴迁的踪迹。   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言明,需要借助一些外来因素做牵引。晴迁,你放心吧,别说让我画一幅画,就算让我置身画中,做那引路人。我也在所不惜。   风逐云的话中提到东南疆,可南疆真的在东部吗?当然不是,东南疆只是一个称呼而已,真正的南疆王朝,坐落在南部与东部相交汇的边陲。那里狂沙大漠,海市蜃楼。是一处地域干燥的领土。   但是南疆王宫所在,却是群山围绕,众河盘旋。风沙里的城池带着古色古香的味道,除了建筑轮廓给人一种典雅感,这王都里的空气却也散发一种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香味源远流长,是从修罗山上传下来的。南疆子民不知道这香味到底属于哪种花,他们却知道,那修罗山有个主人。便是南疆公主,弗瑾月。   南疆王把整个修罗山都赐给了公主,对于王室的其他王子公主们来说,无疑是最偏私的恩典。当然南疆王此举,也少不了有人嫉妒。但那又怎样?弗瑾月是南疆王正王妃所生,嫡的不能再嫡。只有她有资格享受南疆王给予的一切优厚待遇。   其他人身份就算再尊贵,也根本入不了南疆王的眼。于是对外界而言,南疆王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其他王子与公主,不配与之相提并论。   很怪异是吗,明明那么多子女,对外却宣称只有一个女儿。可见南疆王对弗瑾月的宠爱程度。在南疆王的眼里,真正是骨肉的,只是弗瑾月。因为这个女儿不但继承了他制毒的天赋,还有过人的胆量,以及智谋暗算。弗瑾月是孩子们里,最像他的一个。   他没有封建传统的思想,什么领土到最后必须传给男子。在他的认知里,弗瑾月这个女儿可以担当大任。只是月儿最近有点不听教诲的意思,去了中原那么久,终于是回来了。   好不容易昨晚见了面,她又匆匆返回修罗山闭关。对于她的母亲,她更是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便急着上山了。为什么那么着急?南疆王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女儿,太任性。不过,任性一点也好,有主意总比没主意强。   金鹰宝座上的冷面男子一身纯黑色绣蟒长袍,穿的是雍容华贵,邪气无边。双鬓白如雪,深眸却像是黑暗之潭里的幽光,闪烁着锐利的锋芒。他五官深刻棱角硬朗,因为唇角总是若隐若现地勾起,虽面容偏冷,但这个举动,却让他的整体线条变成一种柔和的形态。   他就是南疆王,弗元清。   此时弗元清手中托着一卷竹简,淡淡地目光在悠远的字迹上扫过。大殿里悄声无息,殿中央立着一名灰衣内侍,约莫二十余岁。他是南疆王的贴身内侍,从小便服侍在南疆王身边,对南疆王的喜好和性格十分了解。   此时南疆王并不是真的看文章,而是在思考问题。每当南疆王思考问题的时候,他都会托着一卷竹简,逐渐被悠久历史的长河洗刷的淡了字迹。但他仍然喜爱,为何?冕下为何独独喜欢这卷竹简,这是他永远猜不到的秘密。   半晌之后,弗元清将竹简轻轻地放在桌上。内侍见此立刻禀报:“冕下,送给旷大人的舞姬已经准备好了,是我亲自挑选的。”   “既是你挑选的,那必然是南疆最美的,送过去吧。”弗元清对这个旷大人真的是宠爱有佳啊。他很了解旷远的喜好,不就是美人吗,南疆别的没有,女人多的是。让他一次玩个够!   莺莺燕燕的花园里上演着一出别具一格的舞会。男子醉眼朦胧,神态轻挑,俊美的脸上挂着邪肆的笑容,摇摇晃晃地穿梭在舞姬之间。一会搂住一个亲一口,一会歪在人家怀里挑逗一下。   然而他无论怎么歪着斜着,或者摇摇欲坠,他手中这杯满酒,却半滴未洒。他浑浑噩噩的脑袋里全是美人的倩影,他本是西域大将军,却在败军之后,逃到南疆过起了堕落的生活。可悲,可叹啊!可是,他现在却如天堂一般,就算堕落,也是享受的堕落,醉生梦死的堕落。   啪!酒杯摔的粉碎。舞姬们惊叫一声停了动作,纷纷聚到一起颤抖地望着那个忽然变成冰冷修罗的男人。   “你们怎么停了呢?嗯?”旷远敞着前襟,强壮的肌肉暴漏在光天化之下,他却不在乎地冷着脸,邪肆地扫视这些女人。“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你们居然停舞,是不是没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嗯?”   撕拉!“啊!”一个颤抖的舞姬被旷远捞进怀里,他邪恶地抬起她的下巴,眯眼笑道:“你们真是无趣啊,南疆王就派你们这几个软弱的女人过来,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咔!舞姬瞪大眼睛,下巴已经脱臼了。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扔出去,撞在墙上时,骨骼扭曲了一声。她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一道光影穿梭在舞姬中央,像是风一样,来到旷远身边。她如花般的容颜上朱砂未干,殷红的朱唇,却贴在了旷远的脖子上。“将军,您真的好威猛啊!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了冕下送给您的舞姬,您就不怕冕下生气吗?”   旷远眯着一双邪气的眼,一把将女子搂在怀里,明明是在微笑,可说出来的言语,却是那样的冰冷:“前提是他生气之前,你们需要活着走出我的府邸。”   她很香,身体香,发丝也香。然而这香味里,却好似隐藏着另一种味道。旷远眯着眼,嗅着她的味道。却见女子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不会认为她在对他暗送秋波,那眼神里闪烁的光,居然是绿色的。   那些舞姬早已晕过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女子和旷远。旷远忽然离开女子,一掌劈过去。轰!女子的笑容在翻腾的内气里若隐若现,妖娆的神态,窈窕的身材,像一幅浓情的水墨画,在残风中粉碎。   旷远满脸震惊,眼睁睁看着女子像是水纹涌动般消失了。药味却越来越浓,浓的呛鼻!旷远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眸里划过一抹厉色,忍着怒气低吼:“南疆王到底想干什么?”   祥云楼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身穿儒雅蓝衫的俊朗男子,微笑如阳光般灿烂。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并不多见,他只有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笑。   在某人眼里,却成了花痴。她优雅地端着酒杯,嗅了嗅味道,浅尝半口,撇了撇嘴,“南疆的酒,真难喝。司马大公子,你究竟是怎么咽下去的?”   “哎呦,探究这个多无聊。难喝就别喝了,来吃点心。”司马云海将点心盘推到女子面前。   “干巴巴的,不想吃。”女子偏过头,眼里依旧是风景如画。半晌,叹息一声:“还是喝茶吧。”   “有我在,你就别想整天泡在酒缸里!”   “晴迁!你若喝酒,就不许亲我!”   “满身酒气,你这个酒鬼。再喝我就不要你了!”   蔚蓝的天空里,白云飘散,长歌的容颜也相继散去。淡在她清澈的眼底,却深深地印刻在心。   她的笑忽然变得苦涩,一滴液体落在茶杯里,被她一饮而尽。   司马云海看得心疼,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有多苦,有多痛,只能她自己承受。他可以做的,就只是一句轻声的安慰:“南疆之事完结,你们便可天长地久。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百里晴迁面色平然,恢复了平静的心态。只是语气中,隐去一丝怅然若失。“没有人阻止我们。只是彼此都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在乎。”? ☆、第 4 章 ?  修罗山迷雾重重,蜿蜒崎岖的山脉到处都生长着有毒的植物,以及那些喷香的花卉。它们外表是很娇艳,但是内里,却充满了致命的剧毒。只要挨近它们一丁点,被花香气息接触。那么香气就会瞬间侵入肌肤,渗透毛孔,变成剧毒。   黄昏的光耀像是枯萎的藤条,纵横交错地爬满了整个修罗山脉。这山似乎太庞大了,想要攀登的人需要绝对的勇气和毅力。如果头一天登山,就算轻功超绝,最快也只能在第三天日出前登上山顶。   一道黑影飞掠而过,足下踏过群芳。那些香气他闻到了,那又怎样?就凭这些剧毒的花花草草,根本无法威胁他。   他此时上山,就是要找一个人。修罗山的主人,弗瑾月。   弗瑾月还是当初那个弗瑾月,她在山脉中最僻静的地方修炼。与其说是修炼,不如说是炼蛊。对,炼蛊,她最擅长的,就是采摘一些剧毒的植物,用炼蛊鼎炼蛊。   但是每次炼出来的蛊,她都不满意。就像这次,她眯着邪魅的眼,看着手背上这只精致小巧的蝉。它是蝉吗?或许前一刻它是蝉,但是这一刻。它叫做蝉蛊。   蝉声悠远,引黑衣人驻足。他驻足在不远处,前襟敞开,负手望着女子。对于她手中那只小东西很好奇,于是问:“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日夜不眠,炼出来的蛊?”   “明明是只蝉,你却说是蛊。旷将军的眼神似乎不太好。”弗瑾月依旧用手背托着蝉,然后伸出另一只手逗弄着它。唇边的笑容邪肆而妖媚。   “是啊,最近除了眼神不好,连心情也不怎么好了。”话虽如此,可旷远的眼神依然那么淫邪。盯着弗瑾月一眼不眨,着实心痒痒。阅女无数的他,其实早就想尝尝这位南疆公主弗瑾月的味道。可惜啊,她太毒了!全身都是毒,所以,他不能轻易接近她。万一被她玩了,他这一世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了。   弗瑾月内心厌恶着,手上的蝉忽然不见了。就像心灵相通般,那只蝉好像很了解主人不满的心意。于是……   那只蝉去了哪?旷远正疑惑着,忽然脖子一痛。眼前万花缭乱,瞳眸里飞过一丝绿光。那只蝉,就静静地贴在他的脖子上,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他的肌肤。血光一闪,蝉已回到主人的手上。   而旷远,就像看到幻境一样,脸上带着邪气地笑。弗瑾月一度认为,他肯定是看到什么没穿衣服的美女。那么下一刻,她是不是要回避了呢。   旷远是看到了美女,那美女的确没穿衣服。两条白皙修长的美腿就在眼前晃呀晃的,晃的他心神荡漾,□□焚身。那美女的容颜,居然是弗瑾月,他梦寐以求的尤物。   就在他想上前抓住弗瑾月的时候,脖子上的痛意若隐若现。他的眼前,却又浮现西域与中原那场生灵涂炭的战争。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原将军,居然深藏不露。这一刻,他满眼都是银光,那是一杆银枪散发出来的光耀。   晃的他双眼疼痛,青筋暴跳。忽然巨吼一声,震山裂地!   弗瑾月轻敛长眉,手背上的蝉蛊忽然颤抖了一下。而旷远疯狂的举动已经停止,想必意识,也恢复清醒了。   “这蝉蛊的确厉害,能令人产生幻觉!如果没有本将军这样意志坚韧的实力,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死了。”旷远用拇指抹掉脖子上的血,只要这血流出来,蛊的毒素就会跟着释放,不会存于体内。   仗着他身强力壮,盛气凌人。这小小的阴气十足的蛊,才不会轻易地控制他。旷远来到弗瑾月身边,负手俯视她:“你这蝉蛊连我都对付不了,要想制住百里晴迁,我看你是美梦未醒。”   弗瑾月轻轻地抚摸着蝉蛊,不管旷远怎么说,她都无所谓。只是她的笑容,有些捉摸不透的诡异:“谁说我想用这只蝉,去对付百里晴迁。”   “难道不是吗?”旷远诧异,难道他猜错了?弗瑾月恨百里晴迁入骨,急匆匆的回修罗山闭关炼蛊,不就是为了对付她吗。   弗瑾月抬眼看着旷远,如花笑靥仿佛在勾引他的魂魄。“难道你忘了你的国仇家恨了吗?旷将军。”   国仇家恨!中原柳氏欠他的太多了。西域王室沦陷,领土也被归纳中原。就连仓涟若的尸身也化为脓血融入天泉池,被百里晴迁夺走。半年之前他得到消息,化骨楼的楼主化骨心,就是国师。可惜啊,在他欣喜之余,却偶得化骨楼一夜覆灭的消息,是绝厉堂的杰作。而现在江湖无人不知,绝厉堂新任堂主,就是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是他们共同的仇人!   旷远的眼神简直可以杀人,无尽的杀气化为戾气,却被他吞噬在心。“国仇家恨自然要报,我要让百里晴迁,粉身碎骨。”   “那么美的人,你却让她粉身碎骨,好粗鲁啊!”弗瑾月收起蝉蛊,端正地坐着。她一直在聆听旷远的愤怒,越听越开心。对,百里晴迁就是给人恨的,越多人恨,她就越开心越快乐!   “你的意思是……”旷远的眼中淫邪之光大盛。百里晴迁是个美人,让她轻易死去当然浪费,不如……“但是让我西域大败的那个将军,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中原,咱们走着瞧!”   三天,已经过去整整三天!她居然还在那画画!   司马云海真是佩服她的毅力,为什么非要画画啊!难不成,就是为了引出那个人?   此地是一处幽静的竹林,只是周围总是烟雾缭绕。司马云海盯着不远处那作画的纤柔背影,别提心有多疼了。   他叹息着摊开手掌,一片竹叶静悄悄地飘了下来。他轻抚着清晰微凉的叶脉,唇边扬起一丝苦笑。然后,一支悠然地曲子就从他好看的薄唇间倾泻而出……   她听到了。听到的不仅仅是一首曲子,也是他的心疼。可她只有不停的画画,才能压制体内滋涌的冲动和执着。   提笔勾勒轮廓,她画的不是山,不是水。而是一个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这个漂亮的女人不是她日思夜想的柳长歌,也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十年前的故事,仿佛一场梦,梦破了,回到最初。当初分离之时,也在这翠竹环绕的仙境中。可到最后,她在,她却不在了。   她扔下笔,此刻只想喝酒。于是她拨开盖子,痛饮了几口。直到把酒囊里的酒喝光之后,把它甩到司马云海的怀里,“去打酒。”   司马云海的曲子被晴迁这个举动彻底打断,也好,他现在也不想吹了。因为他发现,越吹这首曲子,他就越想哭。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想落泪。   他笑了笑,真的笑出了泪。泪珠滚落下来,他却消失了。   她伸出手,颤抖地抚上了画卷,小心翼翼地抚摸画中女人的脸。女人的模样很年轻,五官精致,眉梢轻扬。朱唇皓齿,星眸温润。她的微笑如此淡雅芳华,画在脸上的,嫣然是浑然天成的骄傲。   百里晴迁闭上眼,这是她唯一能够记住的容颜。她只能用记忆里的感觉去画,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真的画出来,却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昏暗的霞光蒙上了眼帘,忽掠一道天光,荡在她清澈的眼眸里。好熟悉的身影……   百里晴迁紧张地追上去。她前脚刚走,司马云海便旋身落地。酒已经打好了,可回来却见晴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踏雪无痕般的轻功发挥的淋漓尽致,要追谁?   “晴迁,你去哪?”司马云海随后紧跟。他第一次见晴迁这样,就连长歌失踪之时,晴迁也没有露出这般紧张的神态。她的心里,到底在意着什么?   明明看见她了!怎么又不见了?百里晴迁翩然落地,掀起一阵春风落叶,飘飞的白衣沾染了尘埃。松柔轻束的长发被疾风吹散,凌乱飞扬。   她发疯一样对着天空喊:“你为什么不出来的见我?你明明留恋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   只有寂寞,她的眼里只剩下寂寞。   晚霞的暗红暖光,始终无法透过她的眼底,治愈心伤。这一刻,她像是断了线的玩偶,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司马云海紧张的跑来,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唤:“晴迁,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看着晴迁这样,他真的很心疼。虽然有了孟知书,但若晴迁需要他,他还是会不顾一切的留在她身边。让一切的情爱都去死吧!他现在只想陪着她,永远的陪着。   爱情是一种可以死灰复燃的东西。她当然不会让云海万劫不复。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紧张的样子让她心暖。淡然一笑说:“没事了,可能执着是每个人的弱点,连我也不例外。”   司马云海将晴迁扶起来,弯下腰拂去她身上的尘土,之后哑然一笑:“这世间真的不仅仅是爱情会执着,就连亲情,友情,也同样会执着。晴迁,你从来都不看重这些。为何这次,却又如此的放不下?”? ☆、第 5 章 ?  放不下,每个人都会有执着的时候。百里晴迁心中也有执着,而她的执着,无关柳长歌,无关司马云海,无关她自己。而是关于十年前,她失去的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执着的人又何止是她,放不下的又何止是执着?   她在天一阁待了七天,这七天来,她废寝忘食,就为了画出江山图。可叹,中原的国土太辽阔了,耗费七天时间完成,已经是最快的了。然而却只是画出大致轮廓,属于大江南北的山川,五湖四海的河流,以及数不清的岛屿和南疆西域的划分领地。   地上躺着一幅庞大的画卷,伸展开来足足有十丈那么远。柳长歌累的筋疲力尽,终于在落下最后一笔之后,瘫倒在地。   风逐云连忙将她扶起来,与她一起望着她的作品。浓重的水墨里遮掩不住这大好河山的雄伟壮丽,蓝天白云之下,青山绿水之间,那些历史悠久的建筑和年代久远的庄园,在优雅的描绘中,似乎将苍白与沧桑粉刷个彻底。   “舅舅,你可以告诉我,晴迁究竟在哪了吧。”柳长歌压下急促的喘息,抓着风逐云的手臂问。紧怕一松手,舅舅就会反悔。画出这幅画,她仿佛用尽了一生的精力,她再也不想画了!   其实风逐云,要的就是柳长歌的决心。你一辈子不碰画才好呢。因为画这个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意义太大了。但他却不想让长歌失望,于是指着南疆王室宫廷说:“她的目的,最终会是这里。”   “又是南疆!”柳长歌觉得她错了,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出宫之后不应该来天一阁,而是快马加鞭赶赴南疆。说不定会与晴迁不期而遇,也好过被思念折磨的遍体鳞伤。   桃花飘落在他肩头的雪发上,粉红的色彩与雪白清冷之间交相辉映,在暖光下,他的笑容居然如此圣洁。   柳长歌忽然看呆了,呢喃一叹:“舅舅,我想看看母亲。”   风逐云答应了长歌的请求,只是馨儿并不想见长歌。因为馨儿觉得,这二十年来,从未做好一个母亲的职责。在红尘的领域里,她不知廉耻地纠缠在三个男人之间,差点引得皇朝与江湖重燃战火。   也许一开始,她的想法就是错的,她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她早应该留在天一阁陪伴哥哥。她辜负了哥哥二十年的等待与痴情,也让柳氏兄弟,就此反目成仇。长歌得不到真正的父爱。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放不下。   亲手种桃树吧,在这个桃花林中,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白皙的双手沾满了泥土,雪白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而落。落在滚滚红尘中。许是命运不允许她不食人间烟火吧,又把她从黑暗里接出来。其实活着也挺好的,只是觉得亏欠了哥哥。还有,她的长歌。   远远望着母亲的背影,还是那样纤瘦,那样弱不禁风。柳长歌是欣慰的,可是她不敢上前打扰。心里却很羡慕那些成长在母亲手中的桃花树,至少,它们能够感受到她的温度。   还是那个竹林,只是此时此刻,好像喝酒的人已经换了。   朦胧雾气之中,一滴晶莹的液体突破了迷障,看似堕入云层,其实不然。云忽然化开,一团漆黑的液体从中变换,染黑了洁白的云。却无一丝一毫的违和感,墨如丝,丝成线。与天边的斜阳连成一片。   斜阳的光是暖洋洋的,暖洋洋的光射进一双眸里。如此的漆黑淡然。眉峰独秀,眉梢轻扬。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媚韵。   她当然知道自己眉眼的特别之处,但却不想放纵那种媚力。她喜欢清雅的东西,可上苍没有给她一副清雅的面容,她笑起来,可以是妖娆,可以是妩媚,可以是邪肆,也可以是妖艳。却不可能是清丽。   一声忧叹仿佛仙人的呢喃,来自天边。她却,身处红尘。   前一刻她的身影不见了,其实是飞入云层遨游在云端。而这一刻,她依然坐在这。素雅的淡灰衣衫迎风飘荡,就像她那一头无拘无束如锻般的发丝一样律动出优雅的节奏。   她素手轻展,一道墨黑弧线自空中划过,那支巨大的毛笔悄声无息地挂在了笔架上。抬望云端,那是一幅被斜阳衬托的美丽山水画。墨丝缱绻,如帘如瀑。山河锦绣,风雨楼台。陡崖峭壁,仙鸟神鹤。她的世界,是美轮美奂的。然而,这仅仅只是她画出来的。   她理想中的世界,心中的境界,根本就不存在。   天光幻影着她落寞的脸庞,白云依旧,画已散去。唯有手中这杯酒,可以让她尽情的回味过往,追溯曾经。   在她脑海里,又闪烁到几日前,晴迁追寻她时的模样。她忧伤的眼眸里时刻都存在着怀念与不舍。晴迁,我不能见你。十年前,我已经离开了你,现在哪还有脸见你。   不过你放心,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我要最终的结果呈现在你面前,我要让你辨清,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他的错!因为这是我们欠你的。   虽然百里晴迁摆脱了醉生梦死的念头,但司马云海还是很担忧。恨不得无时无刻都跟随在晴迁的身边。晴迁一度认为,会不会连她去茅房的时候,云海也要跟过来呢。   她没有闲情雅致去验证这一点,当然有闲情雅致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她没那么无聊!就算真的无聊,她也只想酒,不想别的。吹着清风,饮着浊酒,不禁问:“这酒味,好像没那天那么难喝了。你在哪打的酒?”   司马云海吃了口凉菜,神秘一笑道:“你给我笑一个,我就告诉你。”   百里晴迁盯着他,一眼不眨地盯着。   司马云海被她这眼神弄的浑身不舒服,讪讪一笑着坦白:“你现在喝的,是南疆王宫里的御酒。只有南疆王室才能享受到的美酒。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你去了王宫!”百里晴迁微微挑眉,忽然闭上眼。南疆王宫,恐怕是她永远不想听到的字眼。   睁眼之时,发现司马云海的脸离她特别近。她一把将他推开,颇有闲情雅致地问:“我很好奇,你的夫人怎么会允许你离开山庄这么久。”   “我的夫人?”司马云海哭笑不得,耸了耸肩:“我一没娶亲,二没纳妾,如何会有夫人呢。”   百里晴迁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没娶亲,没纳妾,却提前把洞房给入了。”   “喂喂喂!你还提这件事!我可是为了你才牺牲的。就冲这个,你也给我来个笑脸好吗?让我觉得这件事情做了会很值得。”司马云海求晴迁一笑就这么难吗?   他虽没娶亲之实,却与孟知书早有肌肤之亲。后来西域灭亡之时,孟知书仍然率军想与国土共存亡。可他不允许!在危急时刻,他来到孟知书的身边,用强硬的方式不惜任何代价的方式,将她带回云海山庄。   既然做了他的女人,就要听他的!面临国破家亡,孟知书曾一度陷入失落之中。觉得身边再无一个亲人了。其实她没有亲人,只是一直在西域成长,早把西域当视为了家乡。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无法魂归故里。而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成为异客。   为了让孟知书振作起来,司马云海不惜将约定提前了。他跪在孟知书的面前,握着她冰冷的双手,对她温情地说:“虽然你远离故土,失去亲人,但你还有我。你不是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考虑吗,我已经考虑好了。”   孟知书无所聚焦的双眼仿佛有了生气,冰冷的手似乎被他捂热了,心也回转了温度。“你的决定是什么?”   云海仍然紧握她的手不放,认真地看着她:“你的一生,由我来负责。”   孟知书呢喃着云海的名字,情不自禁地落了泪。她被云海温暖的怀抱包围,从未有过的贴心。“云海……”   云海……那一声轻柔的呼唤仿佛犹在耳边。   司马云海苦涩地咽下酒,辛辣的滋味涌上喉头。临走时他对孟知书坦言去找晴迁,孟知书很平静。可能她比他自己还要明白,这一次相聚,意味着什么,或许会改变什么。但是结果,却永远不会变。   因为晴迁还是原来的晴迁,她没有变。他是司马云海,他的性格也不会变。既然给了知书承诺,他就不会轻易背弃。于是这酒,他只能越喝越多。   百里晴迁看出了他的异样,却并不想管。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他不会追着她要她对他笑,也不会规劝她。因为他自己都陷入两难的境地,挣扎在情感的边缘。   醉生梦死的不是她,而是他!   南疆王宫的轮廓尽在眸底,那悠久的建筑,仿佛回到十年前的梦。她的梦与南疆有关,与中原有关,与武林有关,与天下苍生有关。   时光掠影,在她如清潭的眼里纵横交错。很快,也许很快我们就会见面。就是不知相见时,是否繁花依旧,物是人非。? ☆、第 6 章 ?  这几天他一直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面,他与她相见了。可是她,却想杀他!   曾几何时,我们之间的情感,会想让你用杀念来支撑了呢?你对我,难道连一丁点的感情都没有了吗?   天光陨落大地,芒叶纷飞而起。她孤独地站在南疆王宫里,静静地望着王宫殿堂的匾额。“栖凤殿……”   栖凤殿的门开了,今天的风似乎有些凉意。她单薄的身躯坠在凉风里,看在他的眼里,痛在心里。他将自己彻底的隐藏了起来,她找不到他,也找不到任何跟他有关联的东西。包括,怀念,执念,执着。恨!   曾经她笔墨纸砚不离身,如今,她却将当年的风采,都掩盖在孤独之中。但是她喜欢喝酒。弗元清记得,当年的她,风姿卓雅,骄傲潇洒。任何人都收服不了她,唯有他。   似乎是一见钟情吧,也或许是天意。他们在一起了。   而他,就像个孤独的外人,明明,他们曾经明明是知己。可惜,知己未必能够相守。他将嫉妒的恨意隐藏在心中的最深处,自己不去触碰,任何人也都别想去触碰。   她今天来,当然不是为了纯粹的欣赏南疆王宫这古色古香的风景,而是要来找一个人。可当她迈开步伐时,栖凤殿前却出现一个人。   他的出现悄声无息,如果她与他不是正面相对,恐怕她发现不了。她的眼睛里忽然溢满了泪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那一身雍容的黑袍,就像为他量身定制一般。穿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气度,他的洒脱,一览无余的呈现了出来。   可是,他还是当年的他吗?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颤抖地开口问:“当年的不辞而别,你为的是什么?”   他不说话。是不想说,还是不会说?凉风掠过他无神的眼眸,一滴清澈而晶莹的泪珠蒸发在空气里。横如青山般眉峰清直,双眸如瀚海般汪洋。   曾经在这双眼眸里,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容纳天地间,最有灵气的东西。可惜今朝,他的眼睛,不再像当年一样迷人。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十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她想问,却已无法开口。因为他已经来到眼前。黑发凌乱,这张面无表情实则颓废的脸庞,却仍然无法摧毁他浑然天成的霸气。冷冷的掐住她的脖子,将她轻飘飘的身体提了起来。   她忍着疼痛,用急切的目光锁定着他。可他的眼神,曾经那么温柔的眼神,如今却冰冷的彻骨。他不再为她展开笑颜,也不再对她轻柔呼唤。一抹轻绿的光划过眼底,与凉风一起,带走了他深藏内心的伤痕。   “让她走。”一声轻微的叹息从栖凤殿中传出来。   话落之际,男子的手,已经离开她的脖子,他整个人,也悄声无息地退到栖凤殿门前。像个守卫一样站在那,那样挺拔的身躯,那样高大威猛的气魄。此刻就像个看门狗一样。没有意识,只有服从。   他印象里,这个声音是他的主人,他必须服从。不管意识如何,他就是没办法不听命。他也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于是他闭上眼。   可是有一个名字,却始终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缕残留的执念。“凤儿……”   他心中有一个名字,叫凤舞子。他总觉得这个名字特别亲切,每次念道,他都会情不自禁地落泪。泪是何物,他不懂。或许一开始懂。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凤舞子撑着疲惫的身躯返回竹林,却意外的见到一个人。   清风拂柳,白衣嫣然。女子落寞的神情在看到她的瞬间,忽然变得惊喜。   惊喜的神情,而女子的眼神,却带着隔世的怀念与留恋,也许还有眷恋。女子没有挪动步伐,生怕一不小心,她又走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终于不在躲着我了。”   “我从未躲过任何人。”凤舞子整理一下领口,将脖子上的浅淡印记遮住。这片竹林仿佛永远都蒙着一层稀薄的雾,雾永远都不会散。不管是阴天下雨,还是艳阳高照,亦或是旧黄昏里的沧桑,暗夜里悄然飞走的岁月。都带不走这雾。   百里晴迁像是雾里看花般看着凤舞子。为什么彼此不能接近?为什么你宁愿在这个地方孤独着,也不愿见我?她情不自禁地向凤舞子走去。这一刻她从容,却无法保持优雅。   凤舞子坐在那里饮酒,慵懒的坐姿从未改变。她的笔墨纸砚也搁在桌上,但她马上就要遗弃它们了。   百里晴迁以为这次,将是她们永别后的重逢,于是满怀喜悦地来到凤舞子的身边。这一刻,她的眼眸里只有温柔。   凤舞子知道百里晴迁在看着她,如此柔情似水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情人。她端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当晴迁的手轻抚而来时,她却敛眉轻闪。   一步十丈,与百里晴迁彻底拉开距离。给晴迁留下的,仍旧是与当年一样的背影,一样充满了决然和狠心的背影。“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又走了!百里晴迁摇头叹笑,满心的失落。她坐在凤舞子的位置,用凤舞子的酒杯喝着酒。酒虽然是辣的,但她却能真实地感受到,这酒杯上仍未冷却的温度。   一只眼眸灵动的瘦鸽盘旋而下,落在她的肩上。她落寞的神情顿然平静,盯着信上的内容,眉峰轻敛。想不到他们来的这么快,不愧是江湖英豪。   飞鸽堕云消失,她将落寞埋藏,继续饮酒。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会分离,又为何离开。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最终的最终,我不但要见你们,我还要我们在一起,永远!   修罗山依旧灰蒙蒙的,这里的雾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雾。而是因为生长着一些有毒的植物,再把这些植物根茎叶脉一株一株地提炼。浓缩出来的精华,透过炼蛊鼎的空隙飘散而出,久而久之,形成迷雾。   她置身于炼蛊鼎当中,这修罗山上的炼蛊鼎有很多。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她需要炼好多的蛊,所以这鼎是不能少的。但是此刻,她好像不是在炼蛊,而是在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做着一件很亲密的事情。   男子未着寸缕,肌肤如盈雪,白皙的胸膛上侧躺着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身下铺着散发香气的药草。他也不知道这药草到底有何功效,只知道,她躺在他的怀里,如此尤物般的女人居然对他投怀送抱。可他,却半点欲望也兴不起来。只想抱着她。   或许他有欲望,他是正常男人,当然会有欲望。但是为何,为何就是提不起来。他抚摸着女子细腻的肌肤,她只着一件蔽体单衣,胸前裸露大片莹白。或许他不用低头,只要低垂双眼,就可以一览她胸前的美妙风光。   可这种感觉太难熬了,想要却无能。他皱眉问:“公主,我为什么会……”   弗瑾月将纤长的食指贴在他的唇上,妖媚地喘息轻轻地吐露在他的耳边:“我知道你想要。放心,我会让你很享受的。”   男子轻闭着眼,神态别提多享受了。忽然翻身将弗瑾月压在身下,看着她美丽的容颜,雪白的肌肤,他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脖子。如此柔情似水的感觉,他怕是承受不住要化在她的怀里……   “嗯……”弗瑾月的确很享受,一道隐光从她半眯的眸里悄然即逝。   男子恨自己为什么提不起来!一定是这药草的原因。   弗瑾月的目光有些冷,轻抚他雪白身躯的手忽然停住。朦胧间,男子感觉身体有了变化,看着公主美丽的容颜,媚惑的神态。还有回荡在耳边的动情娇喘……   他,他把持不住了!这一瞬间,一道墨绿色的光从男子污浊的眼里划过。那是一股强劲而冷柔般的气流,通过经脉逆流至心脏,另一股同样的气流却直冲天灵。   男子低吼一声,明明很强壮的身躯,很有耐力的体魄。却在这一瞬间,像是被榨干精气一样。他的身躯骤然冰冷,就像冰封里的雕塑。似乎血液凝滞的刹那,他也感受到了快乐。只是快乐的尽头,却是他耗尽的生命。   旷远神色鄙夷地走了过来,看着趴在弗瑾月身上的赤裸男子。不,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了。“没想到你竟然用吸噬男子精气和血液的方式来炼蛊,真是恶心至极!”   弗瑾月一把推开死尸,抚摸手背上的蝉蛊。对旷远勾魂一笑,“怎么会是恶心呢,他明明就很享受。我让他死在我的身上,已经是他的荣幸了。旷将军,你要不要尝试一下这销魂的滋味呢?”   旷远盯着她,静静地看了一会,转身要走。却被弗瑾月叫住:“旷远,我答应给你复国,但你,也必须要服从我的命令。”   旷远背着她说:“我们只是盟友关系。况且现在南疆主事者并不是你。”   “可如果我想要你的命,还是很容易的。”弗瑾月优雅地披上外衣走下巨鼎,两条修长的美腿在透明的薄衫下若隐若现。她来到旷远面前挑起他的下巴,笑道:“帮我做一件事,我会成全你。”? ☆、第 7 章 ?  看着信上的内容,柳长歌还有点云里雾里。当初楚念不是说不和田子谦成亲吗?怎么今时今日,这封喜宴邀请函却第一个到了她的手里。   因为她是武林盟主吗?可笑。这凌峰堡可笑,堕云谷更可笑。整个江湖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可是那些江湖人,却在得知她身份之时,仍然尊她为盟主,为什么?   风逐云仿佛是个事外人,却开口发表他自己的意见:“既然凌峰堡和堕云谷两家联合邀请你,那你就去吧。代表江湖,去参加一次喜宴,倒也无妨。”   柳长歌放下信,叹道:“舅舅,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想涉及江湖之事。凌峰堡和堕云谷之间到底有何恩怨,我本就可以置身事外。”   “可你作为盟主,却无法置身事外。”风逐云平静地看着长歌:“就算你抛却盟主的身份,你还是楚念的好友。她成亲,你真可以不到场?”   柳长歌觉得,原本事情发展一直都很顺利。她都已经收拾行囊准备告辞前往南疆找晴迁了,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凌峰堡和堕云谷又来了这么一出。神也想不到!   去还是不去呢?柳长歌思虑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   “怎么这么优柔寡断?”风逐云轻敛剑眉,忽然端起一杯茶。“你看看这茶。”   柳长歌有些不明所以,故问:“茶怎么了?”   风逐云却笑的悠然:“这茶现在是热的,你犹豫着喝还是不喝。当你犹豫完之后,这茶,却已经凉了。然而,你也没得选择。懂吗?”   柳长歌沉默不语,半晌后轻叹一声。“舅舅,这盟主之位,我真的不想要。”   风逐云只说了句“既得之,则放之”。有时候得与失之间会有很明显的差距。而得与放之间,却是相辅相成。   没了晴迁的长歌,永远也做不到洒脱。得而易之的感情经不起考验,如果她们有情,她相信一定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最后长歌决定先去凌峰堡,既然交了楚念这个朋友,那她必然会做到底。就算知道楚念的心意又怎样,她现在心无旁骛。唯有南疆,是她最终的目的。   在踏进南疆的领土时,他们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但是在南疆,有一个很特殊的规矩。中原的服饰,只有王公子弟才可以穿着。而平民,只能穿南疆本国的服装。   他们两个初来乍到,自然不懂南疆的规矩。这不,刚走进城门,就被拦下来的。守门的门卫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个,冷冷地开口问:“中原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男子身穿褐色长衫,腰悬佩刀。另一位男子却白衣如雪,清眸温雅。从二人的着装和长相就能看出,他们不是南疆血统。南疆和西域差不多,都属于外藩,属于异族。从某方面来说,两者之间会有相似的地方,但是与中原,却无相同之处。   这褐衫男子虽说体态强健,但与南疆武士仍有一定的差距。再者他们穿的是中原服饰,自然一进城门,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南疆和中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每个南疆子民心里都清楚,他们的王很有野心,不管过程如何,最终目的,都是要进攻中原的。   所以,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个中原人混入自己的国土。   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拦住去路,褐衫男子铁臂一横。   众人眼前刀光掠影,却见门卫的脖子上,被横了一把三尺长刀。精亮的刀身散发着锐利的光华,在阳光的照耀下,彰显了一种雄浑的气魄。   白衣男子差点无语瞪苍天,这个西风啊!哎:“你这个习惯真的很不好。”   秦西风冷一声,看着瑟瑟发抖的门卫,眯眼邪笑道:“如何啊,我这把西风刀已经很久没开刃了。如果你想做我刀下第一个亡魂,我不介意成全你。”   守城卫队见此立刻冲上来。秦西风手起刀落,割断门卫的一缕发丝。门卫吓得惊吼一声:“谁也不准过来!放他们进去!”然后,就晕了过去。   秦西风把刀一扛,大摇大摆的跟敛眉霜慢悠悠地走出了人群。将那数百门卫抛到了脑后。此刻谁敢上来,就别怪他不留情面。砍的就不是头发了,而是脑袋!   这一幕远远望来,简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   游戏里的两人浑然不觉,他们早就已经被盯上了。至于盯他们一举一动的人嘛,正在祥云楼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上喝茶。   为什么不是酒?因为她最近戒酒了。   司马云海不相信地问:“你真的戒了?十几年的习惯,你真能戒掉?百里晴迁不喝酒,那还是百里晴迁吗?”   百里晴迁哭笑不得,剜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逻辑啊?啊不喝酒就不是我了?我非得喝酒吗?你以为我真是酒鬼啊!”   司马云海讪讪一乐,凑上前来道:“你再用方才那种眼神看我几眼呗。我这受用的紧。”   百里晴迁无语地伸出手,按着他的头将他推开。“不要离我这么近。挡着我的视线了。”   司马云海悠然一叹,自动自觉地让开。而秦西风和敛眉霜,正好也落入他深邃的眸子里。“你叫他们来的?”   百里晴迁“嗯”了一声,却未起身,而是亲自为两个远道而来的少年执掌倒上两杯桂花茶。   在秦西风的视野里,仿佛自动忽略了这祥云楼的雅致。此时他眼里心里,全是那白衣飘然的女子。“百里晴迁,好久不见了。”   晴迁微微一笑,将二人请入座中。敛眉霜倒是很客道的对他们行礼:“百里姑娘,别来无恙。这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公子,想必就是云海山庄的司马庄主了。久仰。”   “久仰久仰,原来飞霜阁的阁主这么会说话呀。”司马云海拱手一笑。反倒是对秦西风,他有些颇为在意。秦西风方才看晴迁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古怪”。   都出门在外了,没想到秦西风仍旧是这个德行。百里晴迁也懒得纠正,于是便正式给双方介绍一下,然后飞快地切入正题。   原来百里晴迁叫他们来的目的,竟是为了上山。上什么山。那便是南疆第一毒山,修罗山。   其实她来南疆的确是有目的,十年前的故事。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她不会忘记长歌的心愿,也不会让长歌伤心。中原皇室的情况她其实了如指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违抗天命。   但是蛊毒,却是有解的。她不擅长蛊,唯有登上修罗山,探一探弗瑾月的底,她才能有把握在这场决战之中取得先机。   “听说了吗,最近公主要招驸马,要求还必须是处男!”   “什么情况,南疆还有处男吗?”   “人家公主成婚,自然要挑干净的。谁愿意要别人玩剩下的?”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语,秦西风听了简直控制不住体内的戾气。司马云海却唇角上扬,“我一直都在做听客,然而,我却已猜出晴迁的下一步了。”   “下一步?”秦西风和敛眉霜相对一眼,几乎同时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会打冷颤?   百里晴迁眯着眼,就连喝茶的动作都像是在喝酒。如此洒脱,如此迷人。她一直盯着远处的高山。被云雾遮蔽的极高山峰。海拔百丈。那里就是修罗山。   弗瑾月招驸马?简直是天下第一奇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弗瑾月那具完美妖娆的胴体。他们其实没有做。但弗瑾月的温柔,他却是第一次体会。一个女人如何的柔情似水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你。   旷远的要求很简单,弗瑾月的要求更简单。只要旷远帮她完成招婿这件事,亲自为她把关广纳处男上修罗山,助她炼蛊。待事成之后,她不但会帮他除掉百里晴迁,复位西域。而且还会陪他七天七夜。他想怎样就怎样。   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这么一个有利无害的要求,旷远当然答应。让他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屈尊为她做先锋,他乐意至极。   他现在喝着小酒,眯眼醉眼,盯着花园里那一堆赤裸男子。绝对的,绝对的是“心甘情愿”!“给我好好的检验,如果不是处子,立刻轰出去!”   “是!”下人言听计从,转头喝道:“都给我麻利点,颜色深的不要,丑的更不要。万一吓坏了公主,你们全家都要陪葬!”   旷远舒服地靠在躺椅上喝酒,眯眼扫视那戏剧化的一幕。放着那么多漂亮的美人他不看,非来看这些男人,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对,一定是弗瑾月又给他下蛊了。迷魂蛊,呵!   可是那两位,怎么就那么傲娇呢。   他们已经脱光衣服了,那太监的死手还在他们身上乱摸。居然连下身也不放过,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他来之前,把刀寄存在她那了。看来她是早有预料啊!   秦西风气的脸红脖子粗。在太监们的眼里,那就是羞红的。摸一下就脸红,这绝对绝对是处男,还是个傲娇别扭的货。   敛眉霜不比他好多少,但既然答应了晴迁,他就会坚持到底!诶,咸猪手!? ☆、第 8 章 ?  见他们两个的反应,那真的是欲拒还休啊。而且看他们的颜色,的确很纯。绝对是处子无疑。太监窃笑着尖声说:“你们两个通过了,一会跟着公公去后院沐浴更衣。然后去伺候公主,记住,一切事宜听从旷将军安排。”   被选中的处男当然不只是他们两个,秦西风老大不愿意了,就连穿衣服的时候也不忘狠狠地剜了那太监一眼。   敛眉霜见秦西风青眸暴怒,青筋暴跳,明显气得不轻。故而自行穿好衣衫,而后将他拉到一边,若不经意地扫了旷远一眼,“你可不要坏了大事。”   秦西风忍住不发火,这一趟南疆来的真是憋气。可既然答应了百里晴迁,他无论如何都要登上修罗山。不管是什么方法,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了。   可这滋味,是真难受啊!   “两位,你们好眼熟啊。”旷远阴沉的声音飘了过来,打断两人的思绪。   而旷远本人,前一刻还在那喝酒,这一眨眼,便已站在眼前。用他那双邪气的眸子阴沉地盯着他们。   秦西风压制滔滔火气,不言不语。敛眉霜却见机行事,笑着说:“将军说笑了,我等平民,怎会令将军眼熟。我们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正经人家的孩子。”   “你倒是很像,他可不像。”旷远双臂环胸,探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最终凝视秦西风,“你叫什么名字?”   “西风。”秦西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秦这个姓氏在南疆是不可能有的。   敛眉霜松了口气。旷远却又问到他的头上。他笑着说:“我叫飞霜。”   旷远不觉地敛眉,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西风,飞霜。你们的名字真特别。好了,去沐浴吧。天黑之前,我们就出发。”   暗夜里的南疆王宫,有一种孤寂萧条的感觉。那种古色古香的美感只有在心情舒畅的人眼里,才能发挥到极致。可对于她,还是算了。   她落脚之处,就是南疆王的寝殿。慕凤阁。   不知为何,她盯着慕凤阁的匾额,内心涌起一股戾气。她真的很想把匾额拆下来,亲手拆下来。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停留在慕凤阁外已经好一阵子了,因为今晚,她想看一场好戏。   月影西移,夜光隐辉。云端里的祥和不在那样照耀着她,她的脸孔,她的身体,被清风吹进了黑暗。   一声若隐若现地轻吼如山涧的隐风,忽然灌进她的耳畔。她唇上的笑容,如此嘲讽。   “凤儿……”   “凤儿……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寝殿里暧昧气氛环绕,绫罗纱帐飘然乱舞。烛火沸腾,将帐内那具挺拔的身躯映照的十分朦胧。   “冕下……”这娇喘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尖锐,从中能够听出一种清润,温雅。   也许南疆王的秘密,就是这个吧。纵有后宫佳丽三千,这十年来,他却独宠一人。这人并不是后宫的人,而是他身边的内侍,一个男人。   月冷风高,她又忍不住想喝酒了。每当暗夜来临,她的酒瘾就会犯。   她身姿腾空,悠然地斜坐在凭栏处,观月。眼是观月,耳是听风。可是风声,哪比的过里面那场激情四射的戏码。她并没有这种嗜好,只是十年前,她离开过这里一次,于是今晚,想来故地重游。顺便探一探这王宫里的秘密。   在南疆王浑噩之间,呢喃出那句亲昵地称呼。让她的心,顿跌谷底。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仔细分析过曾经,曾经他们离开的原因。那么结果,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呢。聪明人,有时候也同样会愚钝。   暧昧气息不间断,弗元清今夜似乎很有性致。一遍又一遍的索取,毫不停歇。软在他身下的男子,有些气若游丝,满口求饶。可惜他不是弗元清心里的那个人,弗元清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他只不过是弗元清的一个发泄工具而已,就算被王做死在床上,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男子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被单,一声轻吼来自背上。他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烟花,在黑夜里绽放它的美好。青丝拂肩,雪白剔透的光泽,让弗元清爱不释手。“凤儿……”   他叫凤儿,也不叫凤儿。他之前有名字,但被王收服之后,便改了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凤儿是谁,但绝不是他。他心里一直都很疑惑,王究竟把他当谁了?是不是那卷竹简的主人?   来自肩上的疼痛让他清醒,凤儿勉强绽开欢颜:“王,您尽兴了吗?”   “还没有。”弗元清的眼睛一直盯着凤儿的侧脸,他们一直都没有分开,一直都紧密地贴合。他在他身体里,也像在梦里。   凤儿的模样很像她,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吧。可他不会忘记,那个夺走他爱的人。   在凤儿惊呼之中,新一轮的欢爱就此展开……   天光掠影,廊前凭栏处有她的影子,柔柳树梢旁有她的足迹。在这王宫内廷里,她像个畅游在瀚海中的自由者,她想去哪就去哪。可是,当她来到一处陌生的别院时,或许,南疆王宫里,真的没有她熟悉的地方了。   他站在黑暗里,不动声色。对于她今夜的所作所为,他了如指掌。只是她没有动作,他也就没有动作。   她仍旧是一身洁白,站在风月里。清澈的眼眸,却泛起了一层水雾。仿佛时光倒流,他站在她面前,轻抚她的长发。轻柔地呼唤她一声:“迁儿……”   百里晴迁闭眼稳定情绪,感觉心跳也在这一刻停止。她捂着心口再次睁眼,想要将他看个透彻。可他却不见了。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想念过她吧!百里晴迁感觉好疲惫,月影下的落寞脸庞,是前所未有的惆怅。风乱了,她也不见了。   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赤裸男人被吸干精血魂归西天,旷远的表情仍然是冷漠的。一只小小的蝉蛊,居然能吸纳这么多男子的精气。阴盛则阳衰,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弗瑾月也不怕这只蝉吃多了撑死?   然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污秽不堪入目。就此,落在两双清明的眼眸里。秦西风和敛眉霜同时皱眉,这个小细节却被弗瑾月发现。   弗瑾月扭了一下妖娆的体态,就像包餐一顿后的慵懒,然而她妩媚又锐利的双眸,却闪过一则诡异的芒。两条美腿白皙修长,在薄衫中若隐若现,勾引着某人的眼球。   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死在她身上,而那两个男人却如此镇定。换成别人,早就惊慌失措的逃跑了。他们的表现,很反常。弗瑾月朝他们二人勾了勾手,“你们过来。”   秦西风和敛眉霜对视一眼,那边有旷远虎视眈眈,这边有弗瑾月蛇蝎手段。此战局,究竟结果如何……   南疆王宫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就算她拥有卓绝轻功,也要追溯她的轻功到底是谁教的!   天光微白,露出一抹浅黄光耀。快要日出了。   女子旋身飘落,雪衣飘然。此地依旧是那个雾气昭昭的竹林。她笑了,笑的浅淡平然。因为她成功的将他引到这里。目的嘛……   她落地的一瞬间,便已入座,没有端酒杯,只是不动声色而已。唇上的笑,却越来越明显,“还不出来吗?”   仿佛浓墨染流年,他依然喜欢穿黑袍。他离开南疆王宫,追寻至此。为的是什么?   她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当年,他们离开的真相。他站在她身后,她没有回头,然而她所出口的语气,却十分的隐忍。“一个浪迹天涯,从此封笔。另一个隐匿南疆王朝,不问世事。难道你们遇到问题,就是这样解决的吗?”   他不说话,一直看着她。地上的落叶忽然轻盈地浮起,顺着一个方向飘去。他的黑袍逆风飞扬,凌乱的发,颓废的颜。就连曾经那双能够海纳百川的眸,也在今夕,黯然失色。   百里晴迁的心忽然疼痛了一下,这一刻她忍不住回头,却真的看到他沧桑的容颜。他的气度没有任何改变,亦如当年那样霸气凛然,正义感失足。但为何,如今的气息,会变得这般颓废诡异?   落叶旋转飞舞,轻裹他挺拔的身躯。在她恍然失落中,他已来到她身边。一股浓重的药味熏的她皱紧了眉,却没有躲避。   因为她从来没有对他防备过,他是她最亲的人!   眼睁睁看着她步自己的后尘吗?某人当然不会。   当男子的手将要掐住晴迁脖子时,斜面隐风来袭。那发丝飘扬的决然,是他梦中的归属。他就此停手,而百里晴迁,则被忽如其来的素衫女子抱起,飘然数丈。   这个场面太诡异了,他们明明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为何会形成对峙的局势。   天亮了,一曲凡尘的音律飘进了竹林。隐风驻足,他走了。   “你的淡然去哪了?你的沉稳去哪了?单枪匹马夜探王宫,你好大的胆!”凤舞子温怒的眸子盯紧晴迁。“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你们当初,又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百里晴迁一字一顿,满腔思念化作热泪。只有牵在手上的温度是真实的,胜得过十年来的清冷。? ☆、第 9 章 ?  凤舞子忽然收了手,见晴迁那般失落,她只得叹息:“你怪我当年离开你了是吗?可你要知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么苦衷?”百里晴迁盯着凤舞子的眼眸,此刻就想看着她。眸里,心里,只有凤舞子这个人。她哭了,哭的像个孩子一样。“难道一句苦衷,就能抹去我十年来的伤痛吗?”   凤舞子心慌了,从来没见过晴迁这样。这十年来她虽说已遁入江湖,但她时刻都在关注晴迁的动向,只是她们不能见面。为什么害怕见面,她也不知道,也许当年她真的做错了吧。   两行清泪从眼里流出,凤舞子轻轻地伸出双臂,将晴迁揽入怀中。这一刻,就只想这么静静的抱着她。   百里晴迁是脆弱的,此刻在凤舞子的怀里,她更脆弱。只得哽咽地呼唤:“母亲。”   凤舞子泪如雨下,这张骄傲的容颜,最终露出了慈爱的微笑。不仅仅是慈爱,还有对女儿的想念之情,愧疚之意。“晴迁,你我终是相见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那你就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百里晴迁欣喜之余,顾不得许多也要询问十年前父亲母亲离开她的真相。她当年还小,才十岁,而父亲母亲却忽然离开她。双宿双栖还好呢,可惜不是。这是为什么?一切原因,都需要母亲来解答她的迷惑。   凤舞子此刻还不想说,因为整件事情太模糊了。当年之事,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她也不清楚百里墨和弗元清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联想到百里墨在南疆王宫时的诡异情景,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整件事情凤舞子只说了个大概,百里晴迁还是没弄清楚,究竟因为什么。她忽然问:“方才父亲有些反常,母亲察觉了吗?”   “自然。我之前去看过他。”凤舞子不由自主地端起酒杯,却见女儿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包括她手里的酒。她恍然明白,微笑着放下酒杯。“我真的不知,你会戒酒,是因为她吗?”   这世间,仿佛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自己的母亲。当然,百里晴迁也从未想过要瞒谁,她与长歌在一起,原本就与他人无关。于是她淡笑地承认:“是她。母亲见过她了吗?”   凤舞子忆起踏入川州时的情景,那是她将一幅山水画赠与慕容泽之时,偶然在他的店中,看过一幅皇家狩猎图。里面绘画着皇帝与子女,以及王公大臣们春猎的景象。那幅画是禁画,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民间。但慕容泽却很有能耐,就是能将那幅画挂在内院,当然也不是供奉,只是挂在那里,是怀念还是感慨,仿佛每天看上一眼,都成了习惯。   她不是凑巧,而是慕容泽有意让她欣赏那幅画。于是她才见到了柳长歌。当时只道好一位姿容清丽的少女啊!没想到茫茫人海,命运百转千回。那清丽的皇朝公主,竟然是……“我是见过她。”   百里晴迁没有询问凤舞子是怎样见过长歌,因为母亲总是那样神秘,那样高不可攀。从小就是。她这一身绝学,来自于父母的教诲。父亲的轻功天下第一,而当年,父亲也被誉为药王之王。她的医术和轻功,传承于父亲。而母亲,则教会了她喝酒。   从小她就喝酒,没有酒就没有她。她离不开酒,这与她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但此刻,还不是回忆过往的时候。“看来我只有再探王宫,才能知晓当年,父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相见而不能团聚,我怎会让这种遗憾,发生在我们一家人身上。”   “晴迁。我不许你冲动。”凤舞子轻声呵斥。   百里晴迁不是冲动的人,但是面对自己的父亲,她永远淡定不起来。她起身望着夜空,繁星闪耀在她如水一般的眼眸里。这十年来她只能用无尽的思念来坚持,到最后,却只有孤独才能诠释所有。   她不想再孤独了,不想让这个原本应该完整的家,再支离破碎。“母亲,您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冲动。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会在这里先等一个人。”   凤舞子当然明白,百里晴迁要等的人是谁。于是半开玩笑道:“你们分别也有半年了,这半年来,你一直和云海在一起。难道就没有日久生情?”   百里晴迁眉梢上挑,转身伏在母亲的双膝上,扬头温柔地看着她:“云海已经找到了归宿,而我的归宿,永远与他无关。母亲,长歌很孝顺的,你一定会喜欢她。”   凤舞子伸出手,轻抚晴迁的发。这额头上的白发,却让她心疼。纤长细指绕雪丝,离别之伤夜白头。凤舞子怀着愧疚之情将晴迁抱在怀里,心疼至极。“你喜欢就好。”   轰隆一声巨响,可谓是开天辟地。整个修罗山都在这声巨响之下隐隐颤动!   “中原人!”旷远惊怒之声直冲云霄。而弗瑾月,则披着薄衫满脸羞怒,与旷远站在一起。两人万万没想到,中原的武林高手,居然混入南疆,上了修罗山。   没办法,他们就是想继续卧底也不行了。因为这个弗瑾月手中的蝉蛊,太能吸噬精血了。不一会的功夫,那三十多个处男,全部死在蝉蛊的嘴里。他们就算再能忍,也不能把性命拱手相送!   于是,秦西风的西风刀不在手中,可是敛眉霜的长鞭却贴身安置。此番较量之下,与旷远打个平局。但是弗瑾月的手段,他们还没有真正见识过。   耳边响起了轻盈地蝉声,这蝉声仿佛越听,意识就越模糊。   秦西风高大的身躯险些栽倒在地,他看到了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就是蝉声响起之时,一抹绿光从眼底划过。然后,他的世界一片粉红。   百里晴迁?他居然看到了百里晴迁。百里晴迁在烟雾缭绕的竹林里对月饮酒。粉红色的天,粉红色的月。百里晴迁一身白衣,如雪的发,墨黑的眸。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都成了一片粉红。   他想伸手抓住她,却扑了个空。“百里晴迁!”   “你清醒点!”一声轻吼摧毁了粉红的世界,秦西风晃了晃脑袋意识清醒。却看见敛眉霜紧皱眉头的样子,他的样子好像也挺狼狈的,难道他也见到了百里晴迁?   弗瑾月不屑地抚摸蝉蛊,口中发出银铃般的嘲笑,“你们两个呀,真是够了!连喜欢的女人都一样,口味真是独到。看来百里晴迁还有点能耐,竟能招来两个如此英俊儒雅的青年才俊。而且武功奇高。这一手鞭法,都可以与西域那位相较量了。”   西域那位?她说的应该是苍山雪云鞭的传人,雪凌霄。   此刻没工夫与她废话,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敛眉霜与秦西风此刻默契的不得了,修长身姿无风而动,眨眼便已遁入雾中。   “想走?哪那么容易!”旷远低吼一声,手臂一轮,一柄幽光弯刀在空中滑翔出一道椭圆形弧线。   雾冷风凌。一股强劲的气力从二人背后直追而来。那弯刀很长,足有七尺长度的弯刀掠影,下一刻,便混合着微亮的天光摄入二人眼中。如此凌厉强光,险些将他们刺瞎。   旷远的唇边,终于露出了残邪的微笑。但这微笑,却只在他唇上停留了片刻。因为他看到了一道雪白的光。光线晶莹剔透,莹白如雪。而苍天,也像是配合他的来临般,飘起了轻盈乳白的雪花……   弗瑾月敛眉吃惊。是他!   一辆青蓬简易的马车疾行在官道上,素帘飘荡,车内端坐着一位清眸微敛,眉目祥和的少年。一袭白衣,风雅翩翩,手执折扇,清俊非凡。   马车的颠簸对于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到达目的地,怎样都可以。只是马车外的两名车夫却相视一眼,公子这样,他们很担忧啊!   长途跋涉的前往凌峰堡,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然而,公子的身体,恐怕也吃不消。   左边的车夫轮廓硬朗,剑眉星眸,灿笑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他的笑容是那样的亲切,那样温暖。若非知晓他真实身份,恐怕谁也想不到,当今皇朝一品禁卫军统领,会甘愿当个车夫。他正色地说:“你还是进去陪公子吧。驾车这样的事情,你不在行。”   “谁也不是天生驾车的料,总有第一次嘛。再说,我不想进去打扰公子。”这位车夫眉清目秀,一身儒雅气息环绕。他的笑,却是淡然静逸。让人看了,会情不自禁的生一种亲切感。   燕绍爽朗一笑,斜眼盯着陈明哲:“我实在不明白,公子为什么要让你跟着呢。”   陈明哲抚了一下白皙手掌上的勒痕。其实内心是幸福的,能与公主一同出来。去哪里无所谓,只要能跟着公主。因为临走之前,他向公主言明,陛下所中的蛊毒,只有以毒攻毒才有解。就像上次用九尾灵蛇以毒攻毒一样,但这次的情况不同。陛下中的蛊毒,除非找到蛊主弗瑾月,才有可能解。   弗瑾月当然不会给父皇解毒,唯有找到晴迁,才有救父皇的希望。可是茫茫南疆,她一点头绪也没有。只有带上陈明哲,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她睁开眼,水眸里的思念与日俱增。但愿此次凌峰堡之行,不要耽误太多时间,因为她等不起!? ☆、第 10 章 ?  七天的日夜兼程,终于在第八天上午赶到凌峰堡。在柳长歌的意识里,凌峰堡应该是气派庄严,群山环绕,鹤立独群的。可是眼前这座古色古香的庄园,却是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凌峰堡的确是群山环绕,也很有气派,但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庄严威凛。它充满了亲和力,当然,充满亲和力的不仅仅是这座庄园,而是楚念的微笑。   楚念的微笑地的确可以用亲和力来形容,也可以用灿烂的春光比喻。她就这般望着长歌,眼底的思念之情流露而出,一旁的魏明西轻咳一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羞恼自己没定力。   楚凌峰并没有留意到女儿的反常举动,在柳长歌踏进凌峰堡的那一刻,他早已率众人提前列队迎接。来的这位,不仅仅是在江湖上名声鹤起的少年盟主,其身份更是与上一任盟主风逐云有着不可言喻的渊源。   于情于理,楚凌峰都必须要以恭敬之礼待之。他拱起手来对柳长歌弯腰一拜:“参见盟主。”   没想到楚凌峰竟会对她行如此大礼,想想这盟主之位究竟是怎么得来的,柳长歌面上还真有点挂不住。于是她勉强地压下心虚,对楚凌峰礼貌一笑:“楚堡主多礼了,江湖,没那么多规矩。”   “参见盟主。”田罚站在一旁,锐利地眼神清冷地扫视柳长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敢当盟主。究竟是有几斤几两?   田子谦尴尬地拽了拽父亲的衣角,今日如此重大的场面,堕云谷可千万不能闹笑话。再者,他对柳长歌,有着不一般的情感。他不允许父亲当面给长歌难堪。   柳长歌不知田子谦的心思,还以为他们父子想联手给她下马威。可这里是凌峰堡,不是堕云谷。想联手对付她,也要看她吃不吃这套。“这位应该就是田罚田谷主了,本座听说堕云谷和凌峰堡马上就要联姻了,于是特意远道而来,想要亲眼看着楚念出嫁。想必你的儿子,也十分在意这段姻缘吧?以至于,这成亲之日一拖就是半年。”   田罚一怔,好个柳长歌!他桀桀一笑:“小儿无礼,武林大会当日冒犯了盟主,请盟主不要放在心上。成亲不是小事,他们年轻人当然要有个沟通期,我们做长辈的,应该体谅。”   柳长歌忽然拉住楚念的手,微笑地看着她,却对田罚说:“如果我是小肚鸡肠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来参加婚礼。田谷主,你莫不是把本座当成心胸狭窄之人?”   “这……并不是。”田罚想要解释,奈何儿子总是想要干涉他。   田子谦这个气啊!还能不能愉快的进屋了?父亲为什么要针对柳长歌?就因为他没当上盟主吗?“父亲,别解释了。”   “放肆。”田罚瞪了他一眼,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好啦!本座不是来看你们父子之间怎样不和。”柳长歌瞥了田子谦一眼。从头到尾,他都在沉默。曾经那么张狂的一个人,却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她实在想不通。   楚凌峰出来打圆场:“盟主,田谷主,还是进屋再说吧。”   柳长歌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进了正堂,她坐在高高的主座上,这个座位是楚凌峰的。他今时却坐在下首。其实她不想摆架子,但是田家父子在这,她还就想摆一摆。   陈明哲和燕绍分别立在长歌左右,时不时地对视一眼。各自心中都在惊叹,原来公主也有威风凛凛的时候啊。看刚才那田罚的嘴脸,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再者,公主什么时候成了武林盟主了?在踏进凌峰堡的那一刹,铺天盖地的恭敬拜喝声赶得上皇帝上朝了。凌峰堡数百属下以及堕云谷的数十名下属,无一不对柳长歌进献最恭敬之礼。   柳长歌把玩折扇,挑眉问:“成亲之日定在三天之后?”   楚凌峰和田罚双双应道:“是。”   柳长歌看着扇面上的山水,余光瞟到楚念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事情,并非她想象中那样顺利啊。“如此,你们两个都快当亲家的人了,就别那么拘谨。将成亲事宜的流程当面决定一下吧。让我这个没经验的人,也听一听,凑一凑热闹。”   他们当然不会拘谨,因为楚凌峰和田罚的关系,非一般情意可比。柳长歌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但是在场者,谁都没有开口。   好熟悉的声音……柳长歌的目光微微一顿,眸敛暗光。那一丝青绿,她永远都忘不了,是他!   这几天她可谓是享尽齐人之福,此齐人之福非彼齐人之福。她慵姿随意的仰躺在柔软的草地里,天是蓝的,眼是黑的。而那幅如诗如画般的景象,却完美而又清晰地印刻在她漆黑如墨般的双眸里。水一样的流动,雅韵无边。   多么怀念当初母亲画画时的情景,而今她亲眼看着母亲再次提笔,为她画一幅淡雅卓然的山水浓情。画中一家三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父亲的背影,却在光线辐射的一瞬间,消散不见了。随后,她与母亲手牵着手,也散尽在茫茫的天云之中。   耳边一丝风声带起了颊边的发丝,她原本仰躺的身躯被凤舞子轻盈地抱住。凤舞子低着头,用温和地目光端详晴迁的轮廓。欣喜地叹:“你越来越像你父亲了。这张脸,除了轮廓柔和以外,与你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百里晴迁躺在母亲的怀里,享受重逢后的温情。这样的气氛让她眷恋,更让她舍不得,再也舍不得离开。可是母亲的怀抱,与长歌的怀抱,还是不同的。在长歌的怀里,她总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更接近,融入再融入。而在母亲的怀里,却只有怀念和放松。难得母亲这样评论她的长相,她笑着回答:“女儿当然会像父亲,只有儿子才会像母亲。母亲,你是不是后悔把我生成女孩了?”   凤舞子哭笑不得地轻嗔:“哪有!你可别冤枉我。我恨不得你倾国倾城呢。哎呀,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应该由父母做主的,你先跟我说说,你跟柳长歌如何定情的。你们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百里晴迁双目含笑,神色颇为淡然。   凤舞子掐了一下她的脸,如水明眸里荡漾着宠溺的波澜,“明知故问。”   百里晴迁坐起身,手指夹着胸前的发丝轻抚,目光飘然远去。忽笑道:“当然有过,我们已经坦诚相见了。所以这个儿媳妇,你要也得要,不要也的要。”   凤舞子笑的妖娆,媚眼荡漾着优柔地余波,起身搂住晴迁的纤腰,低头笑看她:“我的女儿啊,你也真是的。当母亲的面就说这些露骨的话。既如此,你倒是说说,你们是双赢吗?”   百里晴迁垂下眼帘,“不是。”   凤舞子轻叹一声,说了句“还是年轻啊!”便在晴迁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吻太轻,太柔。晴迁恍然怔愣,两朵瑰丽地殷红飞速弥漫。   当她回神之时,母亲已然消失了踪影。她的神情,又变回了往昔的落寞。   风来,将那一身烟尘的蓝袍青年带到了她的身边。看着晴迁这副满脸羞红神魂颠倒的模样,司马云海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于是他蹲在晴迁面前问:“你们见面了?”   百里晴迁落寞地叹了一声:“是啊。见面了。”   司马云海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风华绝代,美艳无双吗?”   百里晴迁古怪地瞄了他一眼,唇上荡出好看的微笑:“是啊,她仍然美艳无双。她仍然比你大许多。她也仍然是我的母亲!你在打什么主意?”   司马云海无辜地叹笑:“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晴迁,你想哪去了。我只是为你们相见而高兴。七天的时间,你们相聚七天,每时每刻都腻在一起,胜得过这十年了吧。”   百里晴迁自嘲一笑,内心却很平静:“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那我要告诉你,我要的不仅仅是七天。我要的是一辈子。”   司马云海觉得晴迁这个说法是异想天开,凤舞子是晴迁的母亲,二人如何能在一起一辈子?就算年岁相同的人,也不可能一起活到最后。只能说晴迁在某方面,还是很感情用事的。   “你来找我,是不是他们两个回来了?”百里晴迁整理完思绪问。   司马云海将修罗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晴迁,并将秦西风和敛眉霜告辞之言带到。说着说着,司马云海憋不住笑:“他两差点失身,你也太狠了吧。如果他们有个不测,你可成千古罪人了。”   “就算弗瑾月的蛊再厉害,也不是苍山雪云鞭的对手。”百里晴迁笑了声,起身往回走。一切,都在她掌握中。现在就等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将南疆秘密公布于众的时机。   司马云海跟在她身边,远离这片竹林,就可以暂时的远离失落,远离悲伤。就让一切美好,都封存在这里吧。? ☆、第 11 章 ?  她与他,约定在凌峰堡后山。那是一片翠绿环绕的世界,很美的世界。凌峰山本来就很美,只是有时候,你没有欣赏它的雅兴,也没有欣赏它的时间。   她缓缓地走到这里,用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路程,她希望可以更仔细地观察凌峰山的每一处。当然,她观察够了,所以就驻足了。   魏明西收回凝望夕阳的目光,轻叹一声转身,跪在柳长歌面前:“参见公主。”   柳长歌一手端着折扇,一手轻抚柳叶。笑着说:“这里没有外人,你何必行此大礼。连在父皇面前,你都没有必要行礼,我一个公主在你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魏明西心头一震,看来公主对断魂岛之事,还没有释怀。他不惜余力解释:“属下是奉命行事,公主若有不忿,属下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柳长歌抚摸柳叶的叶脉,笑的颇为自然。只是眼底,却流露一丝疼痛。“一条人命在你手上,如沙般流逝。魏明西,本宫真的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在乎的。”   她一直对呈王的死,耿耿于怀。为什么呢?魏明西应该知道,呈王,就是长歌公主的生父。魏明西是皇帝安插在江湖上的眼线,他却选择了凌峰堡。他当初没有选择天一阁,也没有选择无情宫,更没有选择化骨楼。却单单选择了凌峰堡。   天一阁有齐准,无情宫有无语男,化骨楼有血渊。似乎一切,都逃不过皇帝那双精锐而又沉静的眼神。魏明西知道,只有不问世事的凌峰堡,足以让他栖身。既能够置身江湖之外,又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讯息。   “对不起。”他沉默良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   啪!   这一巴掌,柳长歌用尽全力,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她气息不稳,似乎短暂时间内无法平复。她死死地盯着他:“你知道你杀的不仅仅是个王爷!他还是……”   魏明西对脸上的痛无动于衷,他依旧跪的挺直。如果一个耳光能让公主心里好受点,他承受了又如何?啪!另一边的脸也肿了起来。他却笑的苦涩:“对不起。”   对不起……他现在只能说这三个字。皇命难为,他作为皇帝的密卫,这一生都要听命于皇帝。可他着实是心疼长歌的,虽说密卫不能有感情,可在孤寂的黑夜里,他也曾默默的关注过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火辣的疼痛感让柳长歌片刻清醒,看着手掌上的红印,可想而知魏明西的脸孔会有多疼。她眼眶通红,两行清泪顺着睫毛滑落。就算知道呈王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可他终究是她父亲!   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眼前,当时的心,险些停止跳动。一切主导是皇帝,可她却恨不起来,唯有来到这凌峰堡,亲眼见到魏明西,内心的无助与恨意才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这两句对不起,就能让呈王活过来吗?笑话!   柳长歌瞪了他一眼,一眼不够瞪两眼。打他还嫌手疼,骂他还浪费口水。她直截了当地问:“凌峰堡和堕云谷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魏明西忍着那两道如同火焰般锐利的目光,像是要立刻穿透他的身体,要他的命。深吸口气,如实回答:“楚凌峰和田罚是拜把兄弟,十年前凌峰堡和堕云谷同时崛起,但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因此,二人的关系出现嫌隙。如今十年来,看似如胶似漆,但暗地里,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凌峰堡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出楚凌峰的真实心思,只有魏明西了解他。他隐藏的也很深,为了他的挚爱,这五年来,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承受着那些不能言喻的痛苦。   这些痛苦,归根究底,是因为一个字。情。   直到斜阳消逝,风清月冷时。她才对凌峰堡和堕云谷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楚念甘愿委屈下嫁,就是因为田家,抓着凌峰堡的致命弱点。可为什么一定要逼婚呢?楚念不喜欢田子谦,田子谦更加不爱楚念,为什么还要强娶?   魏明西忽然说:“因为只有当了楚凌峰的乘龙快婿,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凌峰禁地。禁地里的东西,也当然会属于下一任凌峰堡主。”   柳长歌凝眸问:“凌峰禁地里,究竟藏着什么?”   树梢微动,一道锐利的绿光从魏明西的指尖脱颖而出。嫩绿色泽,如翠玉般散发着精致剔透的雅韵。这是一片孤独的柳叶,它不但会飞,且在下一瞬,入木三分。   柳叶就静静地插在树梢上,却不会掩饰那里的足迹。月光洒下来,照在柳长歌的脸上,凝重而又沉着:“是谁?”   魏明西的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这凌峰堡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唯独您,对他充满了诱惑。”   柳长歌细想片刻,终于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也只有他,才会深更半夜来这里偷听。看来他已经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了。那么很好,楚念不愿意的事情,就由她来做吧。也算是帮楚念一把。   雪白的瘦鸽飞入掌心,她轻轻地抚摸着鸽子的羽毛,安抚它连日来的辛苦。白鸽眯起双眼,歪头蹭了蹭她细腻的肌肤。略微的痒意让她忍俊不禁,“好了好啦,你越来越会撒娇了。”   摘下纸条,放飞白鸽。百里晴迁仔细又快速地掠了眼纸上的内容。她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俊逸潇洒面带春光般微笑的司马云海。另一个,衣色如雪,眉目清朗。缠在腰间的一条银白腰带似乎很特别。如何特别,也只有他本人才能知道了。他就是苍山雪云鞭的传人,雪凌霄。   西域被灭,苍山也被归为中原的领土。他雪凌霄已是无家可归,只能在茫茫江湖中漂泊。幸而,绝厉堂还没有解散。他还是有归属的。   这次来南疆,就是奉了百里晴迁之命,查探修罗山的秘密。秦西风和敛眉霜的任务,就是牵制弗瑾月,真正探路人,却是雪凌霄。这也是她给弗瑾月一次华丽丽的警告。   警告她不要以为她炼制的小虫子会帮她什么大忙,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世界里,她那点小伎俩,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只是她心里,仍旧是放不下皇朝那边。而长歌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她本以为长歌离开天一阁之后会直接来找她。却不想,还是低估了楚念在长歌心中的位置。也好,她晚一点来南疆,也就少一分危险。她争取在长歌来之前,将南疆之事摆平。   望着冉冉升起的日出,那轮火焰般的光耀刺入眼中,她心里却很平静,祥和。“朝局,你们说朝局是什么?”   司马云海噗嗤一笑:“不就是天下喽。”   雪凌霄却不这么认为,他猜的不是答案,而是百里晴迁的心。“南疆的蛊毒对于一个普通人,会存在致命的危机。皇朝,天下,还不都是一个命运。堂主想让雪凌霄做什么?”   百里晴迁转头看着雪凌霄,淡笑着说:“去皇宫一趟吧,就当是游山玩水,累了,便是一处风景独到的栖身之所。美酒佳肴,观山望月,都按你的心意来。”   雪凌霄笑出了声,他的笑依然是典雅的,如青峰般的长眉,却早已染上世俗的情感,他轻声说:“还是堂主了解我,知道我跑江湖跑累了,便给我找了一处富丽堂皇的栖身之地。凌霄,感激不尽。”   雪凌霄说完这句,便消失了。连风声都没有掠起,就这般,平淡地消失。或许他是从窗户飞出去的吧,也许是。这雪凌霄的轻功,的确很妙。   司马云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路,这两人的谈话,他怎么听不明白啊。于是问:“晴迁,你是不是近日没喝酒,身体不舒服了啊。千万别忍着哈,你若想喝,我立马去给你打酒。”   百里晴迁瞥了他一眼,其实她心里还是很想喝的,奈何,她早已决定在见到长歌之前滴酒不沾。她要守着这个承诺。免得见了长歌会一身酒气,长歌不喜欢。   司马云海是有多嫉妒,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柳长歌竟能让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戒酒这么长时间,也真是种能耐。   此处山野林间,烟雨迷蒙。他选择在这里立碑,只因他喜欢这里的气息。石碑上刻着三个字。仓涟若。   幽幽笛声贯穿了山中的每一处,多么悲凉的旋律啊!似乎这山林里的孤寂气氛已经被这声韵调动起来,萧瑟的风,吹着野草,刮过石碑。此情此景,就像一幅单薄的静画,画面物是人非,苍白可怜。   她倚在树枝上许久,也看了许久,听着笛声许久。可是那个粗狂的男人,似乎想永远的沉浸在悲伤的河流中,不愿清醒。   笛声停了,旷远没有回头,他知道有一个人,一直都在关注他。她就那般悠闲地倚在树枝上,俯视着他。淡然的目光,却无处不透着冷漠。冷眼旁观他的脆弱,实则却是嘲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第 12 章 ?  在她的认知里,这悠远而悲凉的笛声,只是片刻的停顿。再起时,她已经离开了树枝。而旷远的音波功,也随之而来。将那巨树毫不留情地斩断,那是一种恨不得连根拔起的冲击力。   凌风击散了她的发,如墨般的舞动于空。她就静静地站在旷远的身后,两根纤长手指并拢,轻轻地贴在旷远的脖子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指腹下的血管里,仍旧流淌着野心勃勃与恨意未消的血液。   旷远仍然笛不离手,他万万没想到,百里晴迁的轻功,居然这般厉害。她的手指贴着他的大动脉,只要她轻轻一按,他的人生,将就此结束。   百里晴迁的眼神并没有聚在旷远的身上,而是四处环视,倒像是在找寻其他的东西。她在找什么?找一个人。这个人,早在旷远来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静静的,在一个无闻的角落里,观望着一切。   她走了出来,注视百里晴迁的举动,媚笑道:“追来追去,你还是追到了这里。我为西王立的墓碑,你可满意啊?”   “人已死,做这些后事,又有何意义。”百里晴迁收了手,她并不是来威胁弗瑾月的,因为她平生最讨厌威胁,自然不会做这事。她只是想来问一句:“中原皇帝的蛊毒,有解吗?”   弗瑾月相当意外,简直意外至极。百里晴迁居然亲自前来,问这么一句话。百里晴迁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她笑的天花烂坠:“你是来求我的吗?求一个南疆的公主救中原的皇帝。多么可笑。”   百里晴迁悠悠一叹,笑的无奈:“没办法啊,他是我的老丈人。我自然要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老丈人!”弗瑾月听到这三个字不淡定了!柳长歌在你心中,真那么重要?   旷远发出一声不屑地嘲笑,目光透着鄙夷地注视百里晴迁:“真想不到,一代女神医,居然喜欢女人。此等悖逆伦常的事情在你心里,恐怕算不得什么。但在天下人眼中,你就是个异类。”   百里晴迁淡笑一声:“我再怎样异类,也不及某人。堂堂南疆的霸主,居然……”   她到底想说什么?弗瑾月盯着百里晴迁,两人对视片刻。她不确定百里晴迁指的是谁,但是南疆的霸主,却只有一个,就是父王。她忽然皱眉:“百里晴迁,你究竟想说什么?”   百里晴迁却道:“弗瑾月,我想跟你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把解药给我。如果我输了……”   “你输了怎样?”此刻弗瑾月的笑容,终于有了些邪肆。打赌,这个提议很不错。   百里晴迁隔着浓重的雾气,望向晨曦。唇角浮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如果我输了,我就留在南疆。”   旷远的眼睛里闪烁了一道邪淫之光,盯着百里晴迁婀娜窈窕的身姿。就像上次中了蛊一样,仿佛出现了幻觉。雪白的美腿,柔柳般的纤腰,以及……   一道锐利的视线扫射而来,旷远恍然清醒。却见弗瑾月用厌恶的眼神瞪着他,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他意淫百里晴迁,弗瑾月生什么气?真是莫名其妙!   而被想入非非的当事人,却仍然一副淡漠的样子。就好像被意淫不是她,而是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她如何做到的?弗瑾月真是佩服至极。不过她仍然恨百里晴迁,恨不得杀之!   弗瑾月不知道这恨意的来源,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她如此淡泊名利,视皇帝给出的金山银山如无物,只想纵情饮酒。也许那时的她,是吸引自己的原因吧。   “赌什么?”弗瑾月幽幽地问。   百里晴迁神思落寞,下意识摸向腰间。酒囊不见了,是不见了,被她藏起来了。好像连她自己都忘记藏在何处。她决计不会喝酒了!“就赌,南疆与中原之战的期限。”   有点意思,弗瑾月笑的邪魅妖娆:“六个月。”   “一个月。”百里晴迁盯着弗瑾月,一字一顿。   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月!就算南疆王想拿下中原,但南疆的兵力与中原怎么也是相差悬殊。现在南疆最多只有三十万精兵,如何对抗中原的虎豹雄狮?   旷远认为,百里晴迁在白日做梦。她连南疆王都没见过,就胡乱揣测南疆王的心思。除非她是南疆王肚子里的蛔虫,那也无法替南疆王做决定。真是狂妄!   弗瑾月邪眸内敛,她不相信百里晴迁是个预言家,也不认为她会胡说八道。因为百里晴迁,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场豪赌,她答应的是否太快了?为何会有一种掉进圈套的感觉?   “怎么?公主殿下不敢赌了?还是没赌就已经认输了?”百里晴迁背着手,静而玩味地注视着弗瑾月。似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却内含嘲讽。   弗瑾月中计了,她中了百里晴迁的激将法!她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媚笑一声,一道光线从眸底划过。   百里晴迁眉头一皱,清风拂过她肩上的发丝,这只小小的蝉,正趴在肩头用那双绿汪汪地小眼睛盯着她。   一抹淡而随风的微笑出现片刻,又消隐了。百里晴迁用两根手指捏住这只蝉,然后在弗瑾月和旷远的凝视下,将蝉放在掌心上。她盯着蝉的眼睛,蝉也盯着她的眼睛。忽然,蝉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四肢无力地瘫倒。   “毕竟是一条生命。”百里晴迁敛眉叹息,冲着蝉吹了口气。就这样,这只蝉便飘在空中,回到主人的手上。   枝头轻颤,清风无痕。那个雪衣飘然的身影,仿佛堕入云中,融进风里,也逐渐淡化在弗瑾月的眼中。   弗瑾月怔愣地望着百里晴迁消失的方向,妩媚的眼神,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风姿。   不知为何,方才那一刻,弗瑾月心里的恨好像淡了。眼里心中,都只有一种情感。如淡蓝的天,淡蓝的水,淡然的风,还有她淡然的微笑……   正因为柳长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所以她才会不请自来,此刻已经坐在桌前,微笑地望着对面呆愣的楚念。她伸出手在楚念面前晃了晃,唤道:“楚姑娘,回神儿了!”   楚念的魂儿被长歌招了回来,她忽然抓住长歌的手,“殿……”   “嘘……我是长歌,你的朋友。记住了。”柳长歌轻言提醒。她想抽出手,无奈楚念抓的太紧,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摆脱不了。“放手吧。”   楚念还是不肯放,一切的苦楚只能和长歌说说,不然她会憋死的!“长歌,我……我其实不想嫁。但我不忍心,不忍心父亲悲伤,不忍心母亲……永远躺在冰床上……”   “好啦,我会帮你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柳长歌轻声安慰,却不料竟被楚念一把抱住。半句话的功夫,楚念怎么就出现在正前方了呢。真的是……够了!   楚念跪在长歌面前,双臂揽着她的腰。感动的一塌糊涂:“谢谢你……长歌……谢谢。可你怎么帮我啊?后天就是成亲之日了。”   柳长歌抓住楚念的手臂,将她扶起来。轻柔地警告:“只要你不粘着我,我就能帮你想办法。你现在立刻写一封信,与田子谦约在傍晚,凌峰堡后山。”   “约他干嘛?”楚念懵懂地问。她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柳长歌展开折扇,眸光内敛,“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照做。”   必须要马上解决凌峰堡之事,她才能早一天见到晴迁。越多停留一刻,她的心就总是不踏实。这种感觉并不好,她也不想因此而耽误行程。   傍晚时分,皓月的光线摄入他的眼中,却始终无法净化那里面的算计与阴郁。楚念为何要约在傍晚?其实他可以拒绝的,因为成亲前三天,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不过他很想知道,楚念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但多多少少,能从楚念的口中探得柳长歌的讯息。   背后传来脚步声,田子谦并未转身,而是偏过头,余光闪现一抹静白。他恍然皱眉,忽然转身。来人居然是柳长歌!“你……”   一身男装的她,颇为清朗秀丽。瘦高的身姿被裹在这件素雅的白衫下,透着婀娜窈窕的美感。扇画上的景物美妙绝伦,但却无法与她风华的气质相比。   田子谦痴迷地看着长歌,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然后驻足在面前。在她面前,他连语气都不由得放轻,“约我的人不是楚念,而是你?”   “没错。”柳长歌笑的极淡,她立在月下,月的银芒将她清丽的脸孔缀上一层朦胧的圣光。她不知从哪变出一壶酒,在袖口里掏出两个酒杯。笑着说:“今晚月色无边,我约田公子来,只是想饮酒叙旧的。”   田子谦恍然如梦,梦中人居然邀请他喝酒?这是真实的吗?他想验证这一点,故,伸出手,握住长歌的柔荑。   柳长歌内心厌恶,脸上却画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牵着田子谦来到一处简易的凉亭,将酒杯斟满,然后递给田子谦:“来吧田公子,我们干一杯。”? ☆、第 13 章 ?  田子谦看着这杯酒,此刻他恍然清醒。深更半夜的,长歌为何选择这个时候请他喝酒?白天有大把的时间,为何要夜半更深呢。他犹豫了,喝还是不喝?不喝长歌一定会不高兴,而喝了之后,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愧是堕云谷的少主,连喝一杯酒都这么小心谨慎。柳长歌悠然一笑,端着酒杯轻抿一口,模样很享受:“这酒,可是我从皇宫带出来的御酒,寻常人无法喝到。今晚我是特意把这酒,送给你品尝的。田公子莫不是要拂了我的好意?”   这酒嘛,的确是难得的美酒。光闻这四溢的酒香便知,乃是上乘的玉液琼浆。田子谦爱酒,他不但爱美人,爱权势,他更爱的却是酒。于是柳长歌便对症下药,不惜牺牲“色相”来钓这条大鱼!   只是这酒在端来之前,她特意让陈明哲加了几味草药。可以让酒味变得更香,让酒水变得更浓,更有滋味。喝了之后,会让人飘飘欲仙,宛如绮梦。   长歌都这么说了,这酒便是有毒,田子谦也不能不喝了。何况,他乐在其中。只是喝之前,他有几句话想跟柳长歌说。他与长歌碰杯,哭诉衷肠:“曾有几次梦回,我会看到你的身影。你是折扇的主人,我偏偏伤害了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柳长歌没想到田子谦这么罗里吧嗦,只得微笑地应道:“我没有生气,如果我生你的气,怎么还会邀你喝酒呢。你想多了!”   田子谦执意要解释清楚,让长歌看清他的心。情急之下握住了长歌的手,感觉她的手有些冰。无奈他只能用一只手来给她温暖,因为长歌今晚的目的,就是让他喝酒。他会遵从。“长歌,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当时就在想,我们会不会有可能……在一起。”   柳长歌深眸敛光,内心着实厌恶。不知道为什么,田子谦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俊朗潇洒。可他做的这些事情,让她无法认同。他们的理想不一样,人生更加不同。田子谦如此妄想,只为得到她。然而,这些却让她更加看清了这个男人。   柳长歌的笑容在风月里显得格外夺目:“田公子,这酒还没喝,你倒是先醉了。”   田子谦忧伤一叹,感觉心好痛,那是一种扭曲的抽痛。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一生没有追求过什么。武林盟主的位置是那样的崇高,荣耀。父亲想要,他也想要。可比起柳长歌,盟主之位便失去了光芒。他想要的,原本就是她。   浊酒入腹,辛辣冲喉。田子谦的脸庞浮起了醉意的红潮,手臂一揽,便将长歌楼进怀中。长歌并没有挣扎,而是一眼不眨地盯着田子谦的眼睛。那早已扩散了聚焦的眼神,说明药效已然发挥。才一口而已……她不得不佩服陈明哲。   现在的田子谦,已经没有了威胁性。柳长歌一掌将他推倒在石凳上,摇着扇子驱赶周遭的酒气。她另一只手还端着酒杯,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田子谦这张醉生梦死的脸。他心甘情愿沉醉,怨不得她。“田公子,还魂丹在你身上吗?”   田子谦眯着朦胧的醉眼,听到还魂丹三个字时,下意识点了点头。   柳长歌当然不会亲自去搜他的身,毕竟男女有别。她泰然自若地退后两步,看着从黑暗中走来的身影。月光轻触他棱角分明的容颜,既然陈明哲能为公主分忧,他燕绍岂能甘于沉默?   燕绍的手在田子谦身上一顿摸索,最后将视线,凝在他后腰上坠着的一块墨色玉佩上。将玉佩拽下来,双手奉上。“殿下,应该就是它。”   柳长歌抚摸着玉佩,感受它不寻常的光滑度。执在掌中,细摸有些发涩。她忽然将玉佩举起,透过月光,看清了里面那颗如黄豆般大小的丹药。她唇角终于露出了如释负重的笑意,原来帮助别人,竟是如此舒畅的一件事。   楚念万万没想到,柳长歌居然会得手!此刻还魂丹在手,她却担忧另一件事。   柳长歌见此问:“还有何难处?”   楚念叹道:“我父亲不准任何人入禁地,上次我是偷偷潜进去的,父亲也许是发现了,所以在禁地周围,布下了阵法。没有他的准许,谁都接近不得。”   楚凌峰竟不惜在禁地周遭布施阵法?柳长歌觉得,他应该是在防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谁,她心中已经有数。因为在凌峰堡中做客的,不仅仅是她。   表面上能够做到风平浪静,楚凌峰和田罚之间,是真正的了解对方。也在互相制衡对方。那为何,一定要举行婚礼呢?难道是因为,楚凌峰的妻子曾经希望,他们两家可以结亲。于是楚凌峰,至今为止仍然尊重妻子的意愿。   柳长歌觉得这事有点难办了,她既然身在凌峰堡,就不能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情。虽然她可以用武力硬破阵法,可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要想光明正大的进入禁地去救人,就只有一个办法……   她不惜在夜深人静时来此,就是为了看他。   然而当他真正的存在她的眼里时,她却忍不住忧伤。他刚才在换衣服,她不便出现。此刻他换完了衣服,就坐在凉亭里,观望月色。   他面无表情,她却能够从月色中,看出他的苍白。苍白的脸孔,苍白的嘴唇,苍白的眼神。充斥着空洞的情感,空洞的理想,与空洞的思念。   他机械化的眨了眨眼,扭动脖子。望着月下一抹素白。   她蹲在花卉旁,摘下一朵兰花放在鼻端轻嗅。她侧面的脸颊好美,可他心里,却生不起一丁点亵渎之意。   不知不觉,他冷漠的眼里,浮现一抹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情感。一抹淡淡的宠溺。   她与他是有距离的,可是彼此的心,却从来没有过距离。   他想亲近她,于是他撑起疲惫的身躯,来到她的身旁。可能下蹲的举动牵扯了身上的伤口,他却不在乎。仍然遵循心意蹲在她面前。   她看起来很高兴,灿烂的微笑使她更为亲切。这笑好熟悉,每当入梦时,他总能看到一个女孩在向他微笑。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女子的头发,如此轻柔的力道,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贝。   她就是他的宝贝。她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视如珍宝。   百里晴迁泪如雨下,却不敢打扰他。她怕一出声,他就会清醒。   清醒?多么可悲的字眼。   曾几何时,享受父爱也需要他沉迷其中才能如愿了呢?然而清醒之后,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冷漠,冷血,没有半点感情的陌生人。   清风起,月影移。他忽然顿住举动。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下一刻,他远离了她,像个木桩般,仍旧坐在凳子上。   方才云雾遮蔽了月光,他的意识才能有片刻的疏松。此时月影袭来,他还是一个无灵魂的人。   百里晴迁用受伤的眼神望着他,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孔,以及他脖子上的鞭痕。她闭上眼,真想那挥之不去的鞭声远离她的思绪。可她做不到!   父亲每天都会承受这样的痛苦,每晚都要在弗元清的鞭挞下,苟延残喘。作为女儿,她却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她想知道父亲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以这种的方式来惩罚自己。而他,居然不认得她……   她眸光掠影,忽然遁入叶群中。下方的百里墨没有追击,而是仰头看了看她,便息事宁人了。只要她不在他视线内活动,她就不会有危险。   耳边清风徐绕,司马云海来到她身边,轻声问:“你跟伯父相认了吗?”   百里晴迁摇了摇头,目光仍旧注视百里墨。她叹了一声说:“他不认得母亲,也不认得我。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司马云海想了想,疑问道:“会不会是中了蛊?”   百里晴迁起初也这样想,可是父亲的医术冠绝天下。就算弗元清想对他下蛊,恐也难上加难。但如果趁其不备,还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得手。万分之一,何其渺茫。   她现在只想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够实现的,就只有亲自去问弗元清。   司马云海看出晴迁的心思,立刻阻止:“就连伯父也中招了,你去不是送死吗?”   月映枝头,一道黑影俯仰而来。   百里晴迁与司马云海双双一惊,同时腾身跃起。树枝轻折,在这道凌厉的罡风抚润之下,周遭一片沉寂。   砰!叶群纷飞,飘扬于空。   她在叶阵中望着父亲,司马云海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知道,他是不想她受伤。   无论父亲对她如何,她都不会还手。还是那句话,她从来没有对他防备过。   双袖盛风飘舞,她轻轻地笑了。两股凌风从袖中散出,一丝清晰的血痕眷恋着她的微笑。就连岑亮的天光,也无法拭去她心中的痛。   这丝鲜血在司马云海的眼里,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她,终究是受伤了……? ☆、第 14 章 ?  楚念将柳长歌的想法用委婉的语气传达给父亲,却遭到父亲的严厉呵斥。在楚凌峰的世界里,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禁地。上次女儿的意外闯入,已经让他很不满意了。如今柳长歌还想明目张胆的去禁地,把他这个凌峰堡主放在那里?就算她是武林盟主,他也不允许她触及他的逆鳞!   “父亲!”楚念据理力争。   却被楚凌峰冷语打断:“别在说了!我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你,也不例外。上一次是魏明西疏忽,我已经严惩了他。如果这次你依旧违逆我的意思,为父只能……”   “只能什么?您要处罚您的女儿吗?”楚念哽咽地质问他,“五年来,您有想过我这个女儿的感受吗?您有想过躺在冰床上也许一辈子也醒不过来的母亲吗?您只想着您自己,为什么!现在有一线生机,您却……”   原本背着楚念的楚凌峰忽然转过身来,凝视满脸泪痕的女儿,冷笑一声:“你的一线生机,从何而来?你把你母亲的事情,告诉了柳长歌。她为什么要帮你?她怀的什么心思?这些你都知道吗?”   楚念乍然怔愣,她忽然不认得父亲了。以前的父亲那么亲和,现在的他,却变得如此猜忌冷血。曾几何时,母亲,您爱的人已经变了模样!但她仍然恳求:“父亲……长歌手上有还魂丹,只要给母亲服下,她就能醒来了!我们就能团聚了。您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她进禁地?不然,不然您亲自带还魂丹进去。我要母亲醒过来……我要母亲!”   楚念抱着楚凌峰的腿,苦苦哀求。楚凌峰实在承受不过,女儿想见母亲,天经地义。他有何权利阻拦?可是,他怕,怕小环永远醒不过来,又怕她醒过来……   “楚堡主,您真的爱夫人吗?”这一声清雅淡然的问语,竟似给楚凌峰当头一棒。   他清醒过来,伸手将女儿扶起。然后给柳长歌行礼:“盟主。”   柳长歌迈进门,这间厅堂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凌峰堡到处戒备森严,幸好她有燕绍,所以才能在这诺大的庄园内行走自如。她知道楚凌峰表面上对她恭敬有加,实则却是对她有所戒备。而她今日来的目的,当然也只有一个,楚凌峰不想让她进禁地探究竟,她就非进不可。   她掂量一下手上这颗还魂丹,捏在指中晃了晃,满意的看到楚凌峰惊变的脸色。“楚堡主,这颗还魂丹能救你夫人的命。如果晚了,尊夫人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凌峰退而求其次,只得妥协道:“那就多谢盟主恩德了,请把还魂丹交给我吧。若真能唤醒内人,我凌峰堡上下,一定对盟主感恩戴德。”   柳长歌将还魂丹攥在手里,对楚凌峰轻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我已经决定,亲自进入禁地。亲自救尊夫人。”   什么!她还是要进去!   楚凌峰沉默不语,脸色不是很好看。   楚念轻声劝道:“父亲,您还是答应了吧。只是进禁地而已,那里面又没什么秘密。长歌以身犯险拿到还魂丹救母亲,算是凌峰堡的恩人。您不能这么对待恩人。”   楚凌峰拂袖冷道:“你懂什么。”   楚念实在没办法了,父亲如此执意,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无奈地看着长歌。长歌却盯着楚凌峰的背影,忽然说:“楚堡主的难言之隐,是否与堕云谷有关?”   楚凌峰怒瞪柳长歌,半晌后,便让楚念先行退下。楚念临走前对长歌使了眼色,那意思是,可千万别伤了父亲的自尊心。柳长歌回以微笑,自然是有分寸的。   楚凌峰将长歌请入座中,而后跪在她面前:“方才楚某有些失态,请盟主不要放在心上。”   柳长歌哭笑不得地将他扶起来,何必行此大礼,江湖人真是……“难道我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吗?楚堡主,现在就剩你我二人,你还是把你和田罚之间的恩怨,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吧。你放心,我绝对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楚凌峰想要那颗还魂丹,柳长歌开出的条件却是想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再三考虑之后,觉得柳长歌是个可信的人。因为从昨天一直到现在,田罚那边都没有动静。那就说明,田罚还不知道还魂丹已经落入别人之手。   他很好奇,柳长歌是怎样在不惊动田罚的情况下取得还魂丹,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智取的吧。这么重要的一颗丹药,可是凌峰堡的命脉啊!   他一直悔恨当初,为什么要让小环和田罚认识。如果他们不认识,他就不会失去挚爱,也就不会失去一个好朋友。一念之间,毁了所有!   看着掌心上这朵早已失去光泽的兰花,它已经枯萎了。离开了养分的它,终究是撑不到第二天。午后的斜阳匆匆流逝,转眼,蒙上一片昏黄。   可是黄昏的光线即便是再暖,也无法让她苍白的面孔,恢复往日的红润。她想忘记昨晚的事,忘记身上的痛。可终究是于事无补。   司马云海敲门进来,望了一眼呆坐窗边的瘦弱身影。他皱了一下眉,将汤盅放在桌上。对她轻声嗔道:“如果你想让你的伤更加严重,你就继续吹风。”   百里晴迁只着一件单薄的儒衣,系带松散的搭着。胸前大部分肌肤若隐若现,同如脸孔一般苍白,她却毫不在意。“房间太闷,吹吹风也没什么。见不到风,我就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你不用管我,回你的山庄去吧。”   她让他回山庄?开什么玩笑!她都这样了,他怎么可能离开她!司马云海压住火气,告诫自己,绝对不能与重伤者计较。   他端着汤盅来到晴迁面前,用汤勺盛了些,送到晴迁嘴边:“就算回山庄,我也要等你好起来再回去。你现在需要照顾,这鸡汤是大补,乖乖把它喝了。”   这鸡汤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就算百里晴迁伤重未愈,嗅觉仍然灵敏。她尝了口鸡汤,苍白的唇总算有点血色了。“味道还行。祥云楼的厨师还有这等好手艺,真是难得。”   司马云海心里偷着乐,什么厨师啊,这鸡汤可是他炖的!普通的厨子根本不懂怎样炖这道“绝世养颜十全大补鸡汤”。那些珍贵的材料他不吝啬,晴迁需要滋补气血,巩固经络。只要每天喝鸡汤,不消半月,一定完好如初。   他忍不住笑:“是啊,这厨子的厨艺的确非同凡响,一会我重重打赏他。多喝点哈。”   百里晴迁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得意的面孔就知道这汤是谁做的了。她心中着实欣慰,云海甘愿为她下厨,似乎是这十年来,他第一次为她破例。奇怪了,司马云海居然会炖鸡汤,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白鸽忽然飞进来,扑入晴迁的怀抱。它最喜欢这个温暖的怀抱了,可以让它身体放松,尽情撒娇。   司马云海别提有多羡慕这只鸽子了,每次它来都会占晴迁便宜,真是够了!   晴迁笑着抚摸它,展开纸条扫了一眼。皱眉呢喃:“他居然肯娶亲?”   司马云海瞟了眼纸上的内容,不甚在意道:“他得不到喜欢的人,自然会放弃。只是这放弃,需要一个契机。中原皇帝居然做媒,将陈友忠的千金许配给魏明朗,这一点着实是意料之外。”   百里晴迁淡雅一笑,放飞白鸽。并注视着鸽子消失在云层里,她才说:“你觉得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吗?”   司马云海回答:“是。在普通不过。”   她笑的有些玩味,分析道:“如果是一件普通的事,那为什么风逐云还会千里迢迢用信鸽传信给我。”   司马云海这点有些想不通,也许皇朝太安静了吧。除却皇帝中蛊,魏明朗成亲恐是中原最大的一件事。可是皇帝似乎,并没有之前想象中那样,卧病在床,生命垂危。   皇帝还有余力为爱将操办婚事,这说明皇帝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至于好转到何种程度,恐怕也只有他身边最亲近之人,才能够了解。   了解一种真相。皇朝的气氛,因此而变得诡异。   萱元阁侧殿。黎萱执笔挥墨,书写一封简短的信,信的落款是安逸之。   如今朝局变幻莫测,皇帝的病情愈发加重。公主又不在宫中,御医楼的御医们战战兢兢。没有陈明哲这个主心骨,他们不可能完成治愈皇帝的大任。   而魏明朗不知为何,居然要成亲。陈友忠对此喜闻乐见,他一直很欣赏魏明朗,女儿嫁给心喜之人,更是如愿以偿。   然而这一切,皇朝的一切,都逃不过黎萱的眼睛。这门亲事,根本不是皇帝亲口准允。皇帝卧榻不起,怎么可能去撮合别人的姻缘。魏明朗自作主张,不惜假传圣旨,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朝的兵权都在魏明朗手上,只要他想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她曾以为,魏明朗对皇帝忠心耿耿,如今才知她有多么天真!曾经叱咤风云誓孤独终生也要用满腔热血报效朝廷的少年人,今夕,却变了初心。? ☆、第 15 章 ?  厅堂内陷入沉寂。楚凌峰面如土色。他已经将他和田罚之间的种种,全部告诉了柳长歌。   柳长歌没有意外,因为当时魏明西曾朦胧的表达过楚凌峰和田罚之间有八拜之交的情意。而禁地里躺着的戚小环,就是楚凌峰明媒正娶的夫人,与田罚之间,恐也不是清白。   不然楚凌峰不会一忍就是五年,或许,楚凌峰的忍耐力会更久。如果戚小环不醒来的话,她的感情在楚凌峰心中,永远是纯洁的。可她一旦醒来,有些事情,有些情感,很可能就会改变。   楚凌峰内心是矛盾的,如果他当初没有让小环和田罚见面,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原来尊夫人与田谷主之间,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楚堡主,你要知道,人的感情往往不受个人控制。如果她爱这个人,你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柳长歌此刻,只得这样说。她并不想安慰楚凌峰,因为楚凌峰的承受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强大。   楚凌峰不愿承认,他也不想承认。他挚爱的妻子,曾与他昔年的好友田罚,有过一段恋情。这是他心里的痛,他的伤疤。他不允许任何人揭开这道伤疤,那会让他痛到窒息。   楚凌峰捂着额头,痛苦地蹲在一旁。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他没有帮助妻子抵挡外来的诱惑,使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她为何会沉睡呢,他曾想过是田罚一己私欲,不想让他继续霸占小环而动的手脚。小环,你难道也甘心沉睡,就是为了不想看到我吗?难道你连我们的女儿,也不想要了吗?   柳长歌来到楚凌峰面前,将他扶起来,轻声说:“楚堡主,既然你心中有这些迷惑,为何不亲自去问问夫人呢?”   楚凌峰轻轻地拂下长歌的手,苦涩一笑:“这还用问吗,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何一夜之间会沉睡不醒。难道真的是田罚对她做了什么?”   还魂丹,可以唤醒人的灵魂……此事到底与田罚有无关系?   想不到楚凌峰如此放不下,也罢。红尘之事,又有谁能够真正放得下呢。   就连她,也跳不出这红尘,脱不了俗。她轻叹地说:“如果你想知道一切,就只能去禁地。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夫人睁开眼的那一刻,便会真相大白。”   楚凌峰目光一凝,像是一股火焰灼烧了眼底!   昏黄的光耀映入眸底,她静静地望着楚凌峰的背影。他伟岸的身姿立在山间,清风拂过脸上的落寞,两股盛气凌人的浊风从双袖中散出。大地忽然震荡开来,云开雾散,一声庄严的钟声乍然静止。原本开山裂石的风华,被顷刻收敛。   斜阳的光辉,全在这一瞬间,聚敛于自身。   长袍飞旋,风止而落。楚凌峰抖了抖身上的烟尘,迈开步伐,“此阵已破,我们进去吧。”   燕绍将狐裘披在长歌身上,长歌拉紧系带,随楚凌峰走入禁地。燕绍留守山门。   她终于明白,为何楚凌峰会让她多穿点了。因为这山洞,居然是个冰洞。幸好有这件狐裘暖身,她才不会被冷霜之气侵体。道路的尽头,仿佛无穷无尽。她只能跟着楚凌峰,此时有种超然之感。只感这一路走去,便是天涯海角的心境。   密室门开了,室内范围狭小,柳长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冰床上的中年美妇。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安详地躺在那,眼角虽有清晰皱纹,但并不会影响整体轮廓。她的轮廓很柔美,非精致,而感端庄。   “她就是内人,戚小环。”楚凌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戚小环扶起来。   柳长歌这才仔细端详戚小环的容貌,怪不得楚念长得那么漂亮,原来是遗传了母亲的优点。她摊开手掌,将还魂丹递给楚凌峰。   楚凌峰盯着还魂丹,内心还在犹豫。如果一切都能挽回,他愿意冒险一试。可如果失败了,他与念儿这一生,就会永远陷入黑暗。   柳长歌皱眉问:“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犹豫?”   楚凌峰恍然惊愣,毫不犹豫地捏起还魂丹送入戚小环的口中。   在戚小环吞入还魂丹的那一刹,一声阴狠地爆笑传了进来。“凌峰,看来你真的是下定决心了啊。如果她醒过来,你的梦,也将就此破灭。”   楚凌峰与柳长歌双双惊诧,便见田罚面带阴笑地立在门口,用一种古怪而得逞的目光望着他们。尤其是楚凌峰。他想让楚凌峰明白,无论是付出五年,还是十年。楚凌峰都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与其失望,还不如让戚小环,像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那。不动,则心不伤。不醒,则梦不灭。   “田罚!”楚凌峰再也无法容忍,怒吼一喝:“你给我出去!”   “这禁地里有什么能吸引我的,你应该清楚。”田罚整理一下袍子,满意地看到楚凌峰微变的脸色。   田罚的眼神居然如此清澈,只是那阴狠的笑容却占据了轮廓的三分之二。唯有一双清澈的眸,会给人一种祥和的错觉。   柳长歌不认为这是错觉,而是真实,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就算一个人再好,也会有人讨厌。就算一个人再坏,也会有人欣赏。   这亘古不变的道理,楚凌峰明白,田罚明白,戚小环也明白。唯一不透彻的,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有的人一辈子也放不下一件事,有的人活了一生,也不会在乎任何事。   楚凌峰站在得与失之间,用时间来衡量对与错。而田罚,却在能够衡量对错的时间内,一错到底。戚小环,在得与失对与错之间,选择了逃避。这一切的因果,都在于一个情字。戚小环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手中仍然握着这卷竹简,幽眸时不时地闪烁着怀念之光。这世上无人了解他,只有她。他想念她,却只是在心中想念而已。或许当想念之人真正站在眼前时,就会发现,想念之情也会随着无聊的时光而淡化。   她上次来的匆忙,走的时候受了伤。他并不愿意看到她受伤的样子,于是他给她时间疗伤。让她有机会重新站在他面前,完好无损的,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圆他的梦。   弗元清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台下左右两侧分别立着旷远和弗瑾月。   弗瑾月不想打扰父王的美梦,她知道父王没睡觉,可父王却在做梦。梦中,一定有个漂亮的美人在等着他。因为那卷竹简,年代久远。   从她出生起,她就知道父王在意那卷竹简。这程度,比他后宫的妃嫔,还有那个十分漂亮的灰衣内侍凤儿,更加重要。   她好奇竹简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也许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竹简的原主人是谁。一个中原人,女人。会是谁呢?   “大张旗鼓的招婿,你是嫌丢我南疆王朝的脸,丢的不够爽快吗?”弗元清轻放竹简,面含微怒地凝视旷远。   明明这件事是弗瑾月让他办的,弗元清这老匹夫居然把火气撒在他身上,简直是岂有此理!但他却没那么冲动,只在心中腹诽一下罢了。弗瑾月就笃定事情败露后,南疆王会大发雷霆,总要有人来承担,不是吗。   旷远皮笑肉不笑,眼中邪光微敛,对弗元清拱手道:“冕下不要动气,旷远自知有错,遂甘愿,接受冕下的处罚。”   弗元清微笑地看着弗瑾月:“我把他交给你处理,三天时间,摆平此事。”   就知道父王一定不舍得责备她,弗瑾月当即领命:“招婿这件事,旷远虽有失分寸,但实则,却是儿臣属意。父王请放心,儿臣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既不会让王室丢脸,又会助您达成所愿。”   达成所愿……弗元清冷漠的眼里,终于多了些别的内容。   不管司马云海怎么规劝她,她依旧坚持吹风。不但吹风,还跑到外面来吹。因为她喜欢贴近大自然,感受自然的美好……   她慵懒地倚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素衣迎风飘荡,乌发纷飞。她将额前的白发编入发髻,将满头青丝松散地拢起,坠在脑后。风飘然,一抹浅蓝浮现眸底。   司马云海轻飘飘的落地,四处环顾。墨眸一敛诧异,晴迁明明飞来这个方向,怎么一晃不见了?   百里晴迁抿唇浅笑,折下一根柳条,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司马云海觉得后颈发痒,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一丝笑意划过眼底,他端着鸡汤笑着说:“你以为你在上面调皮,我就不知道了吗。”   她收回柳条,撇嘴道:“一点意思也没有。”   司马云海哭笑不得地仰望她,轻嗔道:“你可是重伤之体,这晚霞渐散,眼看冷夜来临,随我回去喝汤。”   “不用你提醒。”掠过霞光,眸底一片暖色,百里晴迁淡然一笑:“今晚我就睡这了,把汤留下,你可以走了。”   司马云海还未开口,一道浅灰的光线划破天际。感觉一阵柔风吹过脸颊,向上去了。掌上汤盅,却已不见。   这抹素雅的清香,让她如梦恍然,却被抱个满怀。耳畔响起凤舞子的柔声细语:“好香的鸡汤啊,快趁热喝了。”? ☆、第 16 章 ?  整个凌峰堡后山,在斜阳的照耀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震响。燕绍脸色惊变,立刻冲了进去。   而冰洞里的情景,却是如此的诡异。   柳长歌纹丝不动地坐在冰床上,微张着嘴神色诧异地盯着前方,两个双目如虎般对峙的中年男子。都活了一大把岁数了,怎么还像个少年一般轻狂无拘?说动手就动手,无视她的存在吗?   柳长歌清冷地笑了一声:“你们两个,竟然在本座面前大打出手。到底是私仇未了,还是想在我这个盟主面前逞威风啊?”   楚凌峰歉意地对长歌说:“盟主见谅,这是我与田罚之间的恩怨。请您回避吧。”   “回避?说的好听!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田罚怒喝一声,身姿如柳般摇晃微闪,竟是冲着柳长歌去了。   看着迎面而来如刀锋般凌厉的身姿,修罗般的面庞,柳长歌却没有丝毫的慌乱或者惧怕。她会惧怕吗?一个堕云谷主而已,居然想将她的军!   她断定的没错,方才那声震响,就是楚凌峰特意放的暗号。斜面一道素影及时闪来,强悍的体魄挡在长歌面前,抡起臂膀便与田罚相对一拳。   砰!烟尘缭绕。大地震荡。整个玄冰洞都跟着剧颤起来。   田罚一边后退一边抡袖子驱散烟尘,最后咳嗽了两声怒视来者,竟是那位骁勇不拘的汉子,来时跟在柳长歌身边,他以为只是个随从而已。不料,这汉子的内功居然这般浑厚!真是失策!   “殿下,您没事吧?这老贼有没有伤到你?”燕绍紧怕自己来晚,故盯着长歌一顿询问。   不等柳长歌开口,洞口一道浅影闪过,来人也是冲着长歌来的。在燕绍虎视眈眈的气势下,他根本无法接近长歌。刚露脸便被燕绍一拳击在胸口上,随了田罚的轨道,撞在父亲的身上。   田罚本来就气血动荡,在经这么一撞,差点灵魂爆飞。恨不得吐血三升的他瞪眼一瞧,原来是田子谦。他大怒道:“逆子!还不快击出饮云剑!杀了柳长歌!”   “有我在,谁敢放肆!”楚凌峰负手挡在柳长歌面前,凝视田罚。此刻他们两个都已经冷静下来,无论是新仇还是旧恨,都与柳长歌无关。再者,如果武林盟主在他凌峰堡中出事,江湖会怎样看待凌峰堡。这田罚,摆明是想陷他于不义!   见田子谦迟迟不肯动手,田罚阴沉着脸孔,忽然爆笑一声,缓缓地举起手,指间一枚金光闪闪的丹药,片刻便刺进楚凌峰的心里。“楚凌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柳长歌的命重要,还是它重要!”   柳长歌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推开了燕绍和楚凌峰。“你们挡着我的视线了,我也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么大的光芒。哇!这么一颗金光闪耀的丹药,难道就是禁地里的宝物?”   “内气丹!田罚!”楚凌峰鹰眸凌厉。内气丹可是凌峰堡最后一颗丹药了,服食之后不但可以瞬间增长二十年内力,而且会直接打通十二根重经,修炼之路从此畅通无阻。   田罚就是为了它!不惜利用十年的友情来达到最终目的……楚凌峰大悲之下心如刀绞,觉得自己眼睛瞎了。不但失去了小环,就连凌峰堡最后一点尊严,也被狠狠的践踏。   耳边是田罚阴沉地笑声,燕绍的惊呼,柳长歌的轻喊……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然而,这才刚刚开始!   一声开山裂石般的怒吼直冲云霄,楚凌峰双眸血红,手中的剑,忽然变幻莫测。看似一道光影,却内隐九种招式。这小小的冰洞,居然无法聚敛这道璀璨的剑光,然而,楚凌峰眼里的光,却比剑光,更要炽烈!   “凌峰九剑,你终于忍不住了。”凌峰九剑是楚家的独门剑法,它的普遍之处,就是每一招都含有九个剑式。九九八十一式的剑法,得天独厚的精髓,都被凌峰剑吸纳。它想称霸武林,太简单了。只不过,剑的主人不想。遂这把剑,只得甘于寂寞。   田罚知道,楚凌峰已经被他激怒了。凌峰剑一出,除非歃血而归。否则,楚凌峰就会被剑气反噬。无尽之光企图吞噬田罚,却见他那张被华光照耀的脸庞,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楚凌峰,她醒了。”   楚凌峰,她醒了……她醒了……醒了……   楚凌峰脑海胀痛,血红的眸机械般的转动。   此时柳长歌被燕绍护着已经消失于洞口,她却忽然清醒。“戚小环还在里面!燕绍,你去把她带出来。”   “晚了。”燕绍叹道。因为戚小环,已经醒了。   楚凌峰曾经答应过妻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她面前出剑。就算出剑,也绝不杀人。因为戚小环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丈夫满身戾气的样子,还有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浑身上下都是血腥味……   中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每当他陷入梦境时,都会看到父皇的身影,还有馨儿,长歌……最后,是自己的皇兄!   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可他无论熟睡还是醒来,都逃不过厄运的追逐。他想用自己的能力将之摧毁,保全自己。可惜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的棋子。   他呆坐在榻前,对以往的所作所为,做了一个总结。一个很简单的总结,就是太傻了。傻的可怜!   “王爷,今天怎么这么有精神头啊?听内侍说,您刚从我父王那回来?”弗瑾月扭着妖娆的身姿倚在门口盯着他。   他是柳呈,断魂岛的一切都只是一种假象而已。真正死的,只是一个被易了容的替死鬼。可她,却的的确确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他们不但是盟友,更是知己。她不认为柳呈是失败者,因为他从来没有成功过。一个没有接近过成功的人,何谈失败?   现在他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串佛珠。它会一直陪着他,陪他到地老天荒。可他的野心,却并没有随着心死,而灭亡。在弗瑾月来之前,他是找过弗元清。他与弗元清之间的关系,比弗瑾月想象的要深切。他向弗元清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在半个月之内整顿兵力,一举攻下皇朝。   弗元清觉得他的想法有些急切,他却将得知的重要消息告知弗元清。皇兄大限将至,契机于此,弗元清还有什么理由休养生息?结果,当然是他满意的那种。   柳呈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弗瑾月,令他诧异的是,弗瑾月居然尖叫了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他问:“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提早攻陷京城不好吗?”   弗瑾月什么都不想解释,她觉得百里晴迁就是她的劫!百里晴迁,你什么事情都料定了,你真的很神!可有一件事,你却永远也算不出来!   她眼中的光芒怕是永远都只有一种颜色,就是无穷无尽的血红。凌峰,你一定要这样吗?她忍着被冻僵的身躯跑到楚凌峰面前,阻止了他这一剑的落下。“不要,不能杀……”   噗嗤!一股热流喷进眼里,戚小环大叫一声,仍旧紧紧抱着楚凌峰。他,他终究没有食言。可是……他却伤了自己……   楚凌峰兑现了诺言,没有在戚小环面前杀人!只是凌峰剑太锋利了,他受伤了。他要对自己的剑负责,他不能杀田罚,就只能伤自己!   田罚疯癫一般的狂笑着,田子谦根本拦不住父亲。却发现父亲手中一直捏着的内气丹不见了。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父亲已经疯魔了!再不走,恐怕会出现不能控制的局面,到时候就麻烦了!   田子谦虽然有野心,可在柳长歌面前,他就像耗子见猫,什么也兴不起来。强硬地点中父亲的睡穴,将他拖走。   而楚凌峰也在戚小环的柔声劝慰下,体内的戾气得以平复,人已经昏了过去。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嗡鸣着。   “快!”柳长歌一声令下,燕绍已经明白。   当燕绍扛着楚凌峰,柳长歌搀扶戚小环走出禁地时,楚念差点激动的昏过去。   魏明西没有第一时间询问过程,而是帮着燕绍将楚凌峰扶回去。楚念扑入母亲怀里,戚小环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久到无法接受现实。“念儿……”   翠柳遮蔽了月光,几缕光线却从缝隙投射而下,照耀着她美丽的绝世面庞,面庞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此时此刻,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凤舞子搂着晴迁,看着她脸上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就知道女儿有多么愉快了。这是她唯一能给晴迁的东西。“此情此景,只少了两个人。我们一家就团聚了。”   百里晴迁握住凤舞子的手,抬眸盯着她,“母亲放宽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团聚。父亲会好起来,长歌也会回来我身边。”   凤舞子心中最担忧的,就是百里墨的情景。“他……”   “母亲。”百里晴迁柔声呼唤,见凤舞子低垂明眸,她才说:“父亲最擅长什么。”   “当然是医术。”凤舞子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但却因此神色僵住。百里墨是药王,擅长的自然是医术。可他还有一个最擅长的东西,就是……? ☆、第 17 章 ?  终于将女儿哄睡了,这夜半三更的。戚小环的神情显得很疲惫。她从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醒来,就看到丈夫瞪着修罗眼要杀田罚。田罚……她最最不愿提起的一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昏迷与田罚有关,却又与他无关。   望着岑白之色的天光,柳长歌并没有半点困意。昨晚在禁地里发生的一切,已成定局。她忽然转过来,凝视戚小环:“楚夫人,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这个苦衷并不是你不爱楚凌峰,而是爱之深,情之切。你觉得你对不起他,所以选择了沉睡,对吗?”   戚小环的脸色有点苍白,她身上披着的是柳长歌的狐裘。柳长歌知道戚小环怕冷,尤其是一觉醒来,那种寒冰入体的感觉,有可能会在瞬间,要了一个人的命。   戚小环的唇边露出了苦笑:“我真的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个好母亲。如你所料,我背叛的不仅仅是一段感情,我还背叛了他对我的信任。我吃了一种假死的药。这药……”   “这药是田罚给你的,对吗。”柳长歌是在询问,语气却很笃定。   戚小环觉得柳长歌太聪明了,什么事情一眼就能看透。她不知道长歌的身份,也没人告诉她一切。她在混沌中清醒,觉得无助又可怜。为什么要让她醒来?“为什么要救我啊?我只想平平静静的,做凌峰的妻子。永远不想沾染世俗的纷争,永远维护我们的爱。为什么要让我醒过来,为什么……”   柳长歌看着戚小环因痛哭而失声哽咽的全部过程,再不阻止,恐怕戚小环会因悲伤过度而经脉抽搐。陈明哲适当地出现在此,双指毫不犹豫地点中戚小环背后的穴道。   柳长歌扶住瘫软的戚小环,轻声问道:“我只想问一句,你与田罚之间,有没有逾越那道鸿沟?”   戚小环抽泣地呢喃:“没有。”   柳长歌将戚小环扶到内室的床榻上,并将陈明哲递过来的安神汤喂给她喝。看着戚小环慢慢平复的神情,只是那双优柔的眼里,全是悔恨的泪水。她只得轻声劝慰:“楚夫人不必为此伤神,你要知道,楚堡主,他一直没有责怪你。否则,他不可能允许你长眠五年。他已经守候的太久,你们的结局,注定不是分离。”   长歌说完这句,便为戚小环盖上被子。临走时戚小环忽然问:“你是谁?”   长歌一身男装,慈眉善目,眉心上的祥和让人看了极是舒服。这样一位星眸亲和,容貌俊秀的少年,顿时引起戚小环的好奇心,在内心,怕是也升起了挽留之意。   她是在为念儿的后半生打算。于是,大胆地问出了口。她想知道这个少年是谁,能够来凌峰堡做客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人。怕只怕,这少年已有姻缘,那便只得惋惜了。   戚小环是什么心思,柳长歌当然看得出来。陈明哲在一旁浅笑,对长歌竖起大拇指。   柳长歌给了他一剂清冷的眼神,便对戚小环笑道:“我叫柳长歌,楚夫人心念难平,还是静心休养为好。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戚小环困意袭来,应该是安神汤发挥了效用。陈明哲这一味安神补脑的汤药一下,戚小环最少也会睡个三天三夜。   而楚凌峰这边,却是棘手。楚凌峰为了诺言而伤害了自己,他左胸口偏离心脏两公分的位置上有一处很深的剑伤。他的凌峰剑,被遗弃在禁地里。   他不能再接触凌峰剑了,一旦再行出剑,他也必然会守不住这个承诺。这一次只是侥幸而已,那是他用坚韧的信念忍耐住被剑气反噬和体内翻腾的戾气,当两者相冲时,他选择自残的方式来化解劲气。最后在意识清醒的瞬间听到了妻子的柔声呼唤,这才经受不住冲击而昏厥。   陈明哲为楚凌峰把脉后得出结论,只是悲喜交加的后果,休息十天半个月就会恢复。柳长歌觉得凌峰堡之事已经解决完了。剩下只有两个人的感情问题。于是她修书一封交给魏明西,等楚凌峰醒来之后交给他。   作为武林盟主,她有必要在任职内,为江湖扫清污浊。田罚为了一己私欲无所不用其极,他做的那些事也没必要一五一十的算清。只是堕云谷今后的江湖之路,恐不会那么畅通无阻了。她会把田罚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当然戚小环这段隐情会忽略。她要让整个武林,来做评判。   天亮了,她回到了祥云楼。洗漱完毕之后,坐在雅间内吃着早点。   刚喝了口茶,便见司马云海的笑脸放大在眼前。百里晴迁无奈地将他推开,瞥他一眼:“你干嘛?”   司马云海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笑意吟吟地问:“昨晚上,你们有没有……”   看他这副暧昧的样子,百里晴迁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她并不预备告诉他呀。于是好心情地反问:“有没有什么?”   司马云海急坏了,这个晴迁真是的。就这么吊着他真的好吗?“哎呀,就是你和伯母之间……”   百里晴迁笑的更离谱,端着茶杯半眯着眼,透着朦胧的水雾注视司马云海:“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云海,这件事和你有关。”   司马云海忽然正色了表情:“什么事?”   百里晴迁旋转茶杯,郑重其事地说:“你的情感观念,有些偏差。我母亲见我,当然是叙母女情,你反而用一双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没那么饥不择食,我喜欢的人只有长歌。听明白了吗?”   司马云海忽然爆笑一声,神情却比晴迁还要正儿八经,“我只是逗逗你而已,你看看你,弄的这么严谨。大清早的喝什么茶啊,鸡汤来了。”   现在百里晴迁一看见鸡汤,就想起母亲喂她喝汤时的模样,心也暖了起来。这次不用司马云海劝,她自己就想喝了。觉着喝的不是鸡汤,而是幸福。   司马云海更幸福,笑的更是春光灿烂。伯母这条计策真是太妙了,这手炖汤的手艺可是她的独门绝技,他认为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学会了炖鸡汤!   凌峰堡之事平息后,柳长歌便告辞离去。临走之前,将这枚金光璀璨的内气丹交还给楚念。对于楚念的不舍,她则以淡笑回之,“若缘分未尽,我们还会见面的。”   楚念只得忍住泪水,站在凌峰山上,目送长歌的马车,直到消失。   有一只手臂始终紧紧环着她,这温暖的怀抱,仿佛给她一种错觉,一种归属感的错觉。是错觉吗?她想,不,她不想,她不想只是错觉,她更想要真实……   长歌坐在车内,皱眉凝视信中的内容。心里有一丝怪异,魏明朗居然会成亲。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又摸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劲。最后将这丝诧异转化为凝重,父皇的病情愈发严重了,虽然安逸之怕她焦急而写的含蓄,但她却明白安逸之最想表达的是什么,是想让她尽快回宫。   可她还没到南疆,没找到晴迁,如何回宫?再者,就算此刻返回京城,对于局势也没有半点帮助。有可能还会陷入更诡异的漩涡里。诡异……的确诡异,魏明朗曾经许诺过,虽然她不爱他,可他仍旧会等她。   魏明朗除了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固执,但也不失为一个心正之人,一个忠心不二的臣子。他不可能会做出叛逆之举。父皇最信任的就是魏家兄弟,皇朝百万禁军都在魏明朗手中,如果他出了差错,皇城将陷入危机!   柳长歌越想越惊心,奈何她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赶赴南疆了。她希望晴迁能够等她。将信笺攥紧,也希望,安逸之他们能够坚持到最后!   御花园里的繁花似锦她瞧着极是碍眼,她最渴望的,还是长歌亭的素雅。可惜,长歌亭的主人不在。她更怕对着一座凄冷的宫殿,那会让她更加无助。   宫女将一碗八宝莲子羹放在桌上,轻声说:“娘娘,奴婢看您最近郁郁寡欲,于是做了碗莲子羹,给您润润。希望您别因为俗事而烦忧,影响心情。”   黎萱哪有心情喝莲子羹,随口询问一句:“陛下今日的气色如何?”   宫女低眉顺目地答:“还是老样子,一直昏睡不醒。”   黎萱忍住不掉泪,只是这碗羹汤的味道,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她这几天一直没胃口,难得有个关心她的人,甚是欣慰,于是端起莲子羹。   就在汤勺将要触碰黎萱的嘴唇时,宫女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但是这抹笑意,却僵在了眼球中。她用尽力气尖叫一声,在黎萱惊呼之下,表情僵硬,栽倒在地。   黎萱吓得魂不附体,端着莲子羹的手还僵在空中,哪还敢喝啊!方才她看到了什么?好像有一道雪白的光划破眼底,冲破思绪。那宫女片刻窒息。连伤口都没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光天化日之下,皇宫里居然有刺客!   黎萱镇定下来,余光掠过一抹白。他以一种慵懒的姿势躺在树枝上,纤长树枝奇迹般的承载着他的重量,居无折断之意。他,他是怎么做到的?   “莲子羹有毒,下毒人就是宫女。信不信由你。”他扫了眼黎萱强装镇定的模样,冷清的目光重返天际。他就像在讲述一件很平淡的事,也许这事在他看来,真的再平淡不过。? ☆、第 18 章 ?  “居然有人给贵妃下毒?”他轻轻地将一根枯黄的枝杈折断,再用剪刀将这颗松树进行简单的修剪。这是他的花园,天一阁的花园。   齐准回忆当时的情景,那男人就那般悠闲地躺在树枝上,衣色如雪,腰带似鞭。他没有看错,一定没看错。“属下是想出手来着,但他,却比属下更快。”   风逐云勾起唇角,扬起一丝如沐春风的微笑。“齐准,你说天底下有没有神人呢?”   齐准一头雾水,不知主子为何如此发问,故答:“或许有,或许没有。信则有,不信则无。”   齐准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但风逐云却能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我指的这个人是,百里晴迁。”   齐准笑道:“百里姑娘自然料事如神。呃……”   难道皇宫里的那个人,就是百里晴迁派来的?她怎么就那么肯定,有人会谋害贵妃?   风逐云放下剪刀,用绸布擦了擦手,执起玉箫,看了齐准一眼:“她不但料事如神,而且啊,她还会算卦呢。”   她算的卦也很准,前不久她就给自己算了一卦。只是这卦,并不是姻缘,也不是亲属,更不是朋友。而是算她自己的寿命。她能活多久呢。信上没有提,她也不会告诉其他人,风逐云却能猜出一二。   百里晴迁嗜酒如命,一个长年累月与酒相伴的人,体内早已潜藏一种毒。酒毒。纵然她内力浑厚,却无法料定,她会死在酒里。因为她喜欢那种感觉,醉生梦死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想要活。不但想活,还想长长久久的活。因为她不但找到了挚爱,还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她的父母,十年前的故事。从现在起,她的生命,将进入倒计时。   风逐云心疼晴迁,更心疼长歌。如果能找到百里墨,或许晴迁还有救。但如果百里墨也不清醒的话,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   一个平日里言淡笑浅的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下,还能如此淡定的潇洒人生,年轻的身体,年轻的思维,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她那份淡然。   齐准不会探心术,无法窥探风逐云的内心。他只得说:“属下觉得,皇宫的气氛很诡异,相府的气氛很诡异,将军府的气氛更诡异。”   “今天是魏明朗成婚之日。”风逐云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今天很喜庆呢。但愿所有的一切,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否则……   今天的确是魏明朗的成亲之日,京城所有街道都堵满了,此起彼伏的喧嚣吵闹淹没了整个京都。尤其是将军府门前。   一阵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渐渐消逝,那骑在马上的少年英俊潇洒,剑眉星眸。他穿着一件大红喜袍,脸上的微笑比阳光还灿烂。   他怎么还会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他不是喜欢长公主的吗?为何还要迎娶陈副将的女儿?他的心变得可真快啊!   魏明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喜欢柳长歌,也打算守着她一辈子。就这么孤孤单单的守着她。但不知为何,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了陈婵,他的心就像被红丝牵住,心里眼里都是她。   陈婵长得倒也清秀可人,眉宇间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吧。魏明朗是这样认为的,于是陈友忠,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他的岳父大人。   魏明西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大红花,唇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来到喜轿前,一手撩起轿帘,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陈婵的手。   红盖头下的面庞清秀无边,眉心一抹浅淡的祥和。她的神韵的确很像柳长歌,也许她自己并不知道。不知道魏明朗娶她的原因,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她的结局,必须是嫁给魏明朗。   夫君的手有些冰,但却很白。这是一双常年握枪的手吗?有点不可思议。她长长的睫毛上忽然溢满了泪珠,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眼底却闪过一丝绿光。她哭了,却又笑了。明艳的笑容,有些诡异。   与母亲分别好些天了,她却接到了一封信,一封让她有些意外的信。   昆展群好端端的,居然给她写信。可当她拆开信笺看到内容的时候,她眼中的笑意顷刻消失。   她手上捏着这封信,眼中迷雾缭绕。她怀念与母亲相处的时光,于是偶尔回竹林看看。今天她很有心情的想要作一幅画,可是这封信,来的很不是时候。   济世堂居然一夜之间被灭门,不知是谁出手如此狠辣。百里晴迁此刻担忧的并不是灭济世堂的这股神秘势力,而是昆展群所述的背后意义。长歌是盟主,面对如此重大的江湖惨案,她岂能置身事外?济世堂宁波以一招摧心掌闻名于世,怎么会轻易被杀?济世堂真的无一幸免吗?此案迷雾重重,究竟谁在和武林作对?或者说,是谁在和长歌作对。   和长歌作对,就是与皇朝作对。此案牵连甚广,背后是否有别的阴谋?济世堂的阵容不可小觑。而今,却风波再起,无情公子和莫灵退隐之后,是她在掌管绝厉堂。那么绝厉堂在这场争锋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百里晴迁有点想不通,可笑的是还有她想不通的事情。也许她现在,只是缺少一样东西。能够帮助她想通的东西。酒。   可惜啊,她已经决定戒酒了。至少在长歌来之前,她不会再碰酒。   画画吧,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画画……   这次她画的不是母亲,而是一场自然景物。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长歌那么喜欢画画,原因就是,她有一个很体贴的母亲。   百里晴迁画着画着忽然笑了,淡而慵懒的笑声回荡在竹林里。她鼻子里的味道好像不仅仅是墨香……   拨开迷雾的尽头,会是什么景象呢?   他不顾侍从的阻拦仍旧走了进去,置身于浓雾之中,仿若一场美丽的梦。   梦中,他听见一个女子在笑。她的笑声好美,就像一股清澈的水流,淡淡的流入心田。慵懒之中透着隔世的优雅,拥有此声韵的女子,必定不是寻常人。   “公子,公子我们不能再进去了。”侍从赶紧拦住他。   他凝眸怒问:“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   侍从冷汗涔涔,依旧不敢贸然放主子进去。听说这幽山一带常有鬼魂出没,一身白衣,脸色苍白。公子若是进去,万一有个好歹,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看着侍从视死如归的模样,男子忽然大叫一声:“鬼来了!”   “啊!!!在哪里啊?”侍从吓的一蹦三尺高。   男子趁势闯进迷雾,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脚步,这幽山的确常年荡雾,可他刚触及到竹林边缘时,发现有人在竹林周边布施阵法。   他好奇里面究竟是何模样,小小阵法拦不住他,他还不是照样进来了。只是这一望,却险些令他心脏骤停。他屏住呼吸,望着前方薄雾里的女子。她好像在画画,画的什么他没兴趣,令他有兴趣的,是她。   百里晴迁知道那个人在望着他,一身的绫罗绸缎,很明显是个富家公子。可是,一个富家公子,居然能够破掉她的阵法。有点意思。   她继续画,对他毫不理会。素雅的白衣在风中飘然,乌发有条不紊地荡在雾中,使她如仙般的身影若隐若现。长眉飞扬,深眸如潭,皓齿雪肤,出尘隔世。她完美的侧脸却更让他如痴如狂,他就呆呆地望着她。   折扇落地的声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女子的举动因此而停顿,他觉得唐突,于是怀着歉意地拱手:“对不起姑娘,在下失礼了。”   侍从瞪着一双熊猫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主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么客气过,就算对“老爷”,也做不到这般谦卑!   百里晴迁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更加着迷,好漂亮的一双明眸!   她目光一顿,便低头继续描绘山河美景,说了句“无妨”,便不再理会他。   他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感到幸会。在这清幽雅致的竹林里,居然也能遇到一位美丽的仙女,上天真的是太眷顾他了!“请问姑娘的名讳?芳龄几何?是否已有……”   “公子还是尽早离开吧。这里雾浓风冷,一会指不定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跑出来。”她的语气平淡至极。   男子自知孟浪了,可又舍不得走。忽然发现桌上还有一只空杯,便顺手捞来。   他不是平凡的人,此举,自然也不会平平凡凡。   那空杯离他有一段距离,他却信手拈来,百里晴迁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好像低估他了。他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者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对晴迁礼貌一笑,手掌在空杯上一抹而过。奇迹的一幕出现了,这空荡的杯中竟盛满了香茶。祥林飘雾,香气四溢……   好一手隔空斟茶!百里晴迁不言不语,心已有数。   男子将茶奉上,笑道:“此茶名为“红颜”,是在下的见面礼,请姑娘笑纳。”? ☆、第 19 章 ?  脱下这身令人眼俗的绫罗绸缎,换回了本该属于他的装束。这条金底碧玉腰带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侍从轻轻地为其后发撩出,他转过了身,胸前一只展翅高飞的苍鹰,彰显了王者天威。   她貌似看走眼了,他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世家公子,而是王子。在这南疆,可以称得上王子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在南疆王的心中,除了弗瑾月之外,是最受重视的一个。   他叫弗焯,排行老三。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可以心满意足的去用晚膳了。因为今晚,他的府邸来了一位贵客。说是贵客,不如叫做雅客。很优雅的客人,非她莫属。   下午在竹林里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呢,她怎么就喝了他的茶呢。她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然而这一次,她想尝试点特别的东西。   她手上端着的,依旧是那杯香茶。仿佛无穷无尽般,喝也喝不没。她仔细地看着茶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特别的,却是这座庞大的府邸。王府。   他是弗元清的儿子,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因为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想到的人,就是弗瑾月。弗瑾月与他应该不是一母所生,但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轮廓都很像南疆王。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南疆王了,应该十几年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他一面。但是那一面太深刻了,她记忆力又那么好,当然忘不掉。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父母分离时的情景……   “百里,久等了。”弗焯轻声唤道,他已经坐在对面端详她好一阵了。见她一直陷入沉思中,故没有打扰。可是他能够看出,她应该是被烦心事困扰,否则她不会皱着眉。   你皱眉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不想再让她陷入烦忧之中,于是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百里晴迁看着弗焯这身打扮,明显是坦诚身份来的。她装作吃惊,“原来你是王子!”   弗焯心中升起一种优越感,他是王子,在这南疆,除了父王和弗瑾月,他可以只手遮天。他痛快地承认身份:“百里好眼力,我是三王子弗焯。很高兴认识你。”   她喝了口茶,内心却是真的在诧异,这位三王子真的有南疆王室的血统吗?南疆王老辣阴险,弗瑾月狡诈多端。这位三王子,居然生了一副干净的面庞,单纯的心。她看人很准的,这个弗焯,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   他挽留她,只不过是初次见面的好感作祟。但一个人的内心,是会随着外界因素而改变的。她不想改变人心,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她为什么来这,又为什么会与他攀谈许久。她只是想利用他罢了。   但此刻,她又不想利用他了。她惆怅地叹了一声,说了句“多谢你的茶。的确是好茶。”便起身告辞。   弗焯连忙拦住她,紧张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前一刻还答应要在这做客,现在却要离开。为什么?难道连我的府邸,我的身份,我的一颗赤诚的心,也留不住你吗?”   百里晴迁感到好笑,盯着弗焯问:“你的心,值多少钱?”   弗焯愣住了。她再问:“你的身份又与我何干?”   弗焯想解释,却发现开不了口。百里晴迁轻轻地推开了他,他半点反抗力都没有。耳边隐隐盘旋一句轻音:“不要试图夺取永远不属于你的东西。”   永远不属于我的东西,她指的是她自己吗?   他想过强横的挽留,可他打不过她。因为她武功高强,轻功深厚。她想离开,谁也留不住。   他的侍从在外面,侍从觉得王子难得爱上一个女人。就这么白白的让她走,王子会不会后悔呢?于是侍从决定,用强横的方式,留下她,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她的身影,却像置身于迷雾中那般朦胧。跺一跺脚,便以遁入云中。奈何王府精锐,也无法挽留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的仰望她离去的轨迹,或许连轨迹,也是抓不住的。   她属于大自然吗?弗焯凝望着天际。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   面对南疆王弗元清的怒火,旷远有些支撑不住。这一大清早的,弗元清发什么疯?把他叫过去劈头盖脸的数落一顿,而后,又赠送了大批美女给他。哼,当他是什么?   旷远憋着口气,盯着鸽子的眼睛。诡异的邪光忽然划过眼帘,中原皇室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哈哈哈哈!”   “什么事情笑的这么开心啊,旷将军。来分享一下吧。”弗瑾月扭着水蛇腰缓慢地走来,将胳膊亲密地搭在他的肩上,笑意吟吟。   旷远轻咳一声,对弗瑾月低声说:“这里可是王宫,你不怕被人撞见?”   “怕什么啊,我是公主,谁敢说三道四,除非他不要舌头了。”弗瑾月很久之前就怀疑,这个旷远是不是背着她做了什么。她忽然捏住鸽子,却见旷远极为紧张,她却更加有把握:“这只鸽子是中原的品种,你在中原没有朋友,只有敌人。你的敌人就是魏明朗,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啊。他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夜夜风流呢。”旷远将鸽子抢回来,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阵,便放飞天空。   弗瑾月眼中的天,仍然是蓝的。可天就算再蓝,也比不过旷远那双深蓝的眼球,里面的内容是多种多样的。也许旷远一心想报仇吧。因为他很喜欢将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乐趣,变态程度与她颇为相似。   父皇的决定与旷远无关,谁能想到这中间呈王会跑出来插一脚。但是旷远埋在中原的眼线,应该会帮她一个大忙。百里晴迁,这次我输了。我等着你来讨债!   “你知道吗,柳长歌来了。”旷远忽然说。   弗瑾月目光阴冷,柳长歌!她忽然笑的妩媚:“旷将军,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这个人,不要让我见到她。也不要让百里晴迁见到她。”   旷远的唇边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黝黑的手掌上旋转这一根碧色玉笛。   他已经离开了南疆王宫,伟岸的身姿像一道黑光,穿梭在丛林里。仿佛西域的情景历历在目,只不过这次的地点,却是南疆的郊外。   一抹刀光掠过眼底,旷远的脸庞带着邪恶地笑意,举笛至唇,吹出了一首暗夜销魂曲。   这辆简易的马车忽然砰的一声,支离破碎!旷远微微凝眉,柳长歌居然不在车里。抬眼便是月光,明晃的皓月照耀着他的眼眸。轻指夹着两片柳叶在眼前一抹,锐利的眼眸幽光绽放。   似乎寻觅猎物的时刻,已经到了。   茂密的丛林间,月光清冷,风更冷。仿佛所有的冷气都在一瞬间缠绕而来,柳长歌屏住呼吸,这情景,怎地这般熟悉……就像在西域时做的噩梦,梦里面,那个邪恶的男人一直在追着她。   她跑的筋疲力尽,终于被他抓住了。她不晓得主宰她生命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如果落入他的手里,她会生不如死!   她靠着一棵树,闭着眼喘息,捏着折扇的手骨凸显苍白。此时夜深人静,她身边的两个护卫都不在,燕绍又被旷远袭击,不知人在何处。陈明哲,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疆,却不料还没进城,就遭到追杀!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邪肆的诡语:“胡思乱想,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呢。”   旷远的笛子,静静地贴在柳长歌细嫩的脖子上。旷远前行两步,终于与柳长歌正面而视。他是个邪恶的男人!就连脸上的笑,也透着一种诡异的邪气。   旷远掐住长歌的下巴,逼迫她扬起头与他对视。   看着他深蓝无边的邪眸,柳长歌忽然困意袭来,当黑暗来临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一道华光,划掠眼底,探入心里……   柳长歌是他囊中之物,就在他要扛起她的时候,斜面却掠来一道光。这道光不是剑气,也不是刀气。而是一道柔和的内气。   旷远旋身闪避,对这道内气击出一掌,意图打断气力来源。这一掌隐含了八成功力,砰!烟尘散尽,柔气也散了。柳长歌却不见了!   清晨的光线洒在她祥和无边的眉眼上,她被朝阳的温暖唤醒。原本以为会坠入地狱,难逃厄运。但她惊喜的发现,这个陌生而清幽的地方,竟如仙境一般美丽!没有旷远那张邪恶的面孔,她身边一丁点戾气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   长歌伸出手,雾气穿梭指尖。抬眼,翠竹环绕,仙气缭绕!   “醒了?”一声轻而慵懒地询问旋于耳畔。让柳长歌仿佛置身仙宫,感叹这世间,唯有声音是最奇妙的东西。   这声韵极是悦耳,柳长歌透过薄雾看向前方,那名安静地坐在石桌前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灰色长衫,却雍容华贵。侧容绝美,眉梢上扬,演绎一种倾城的骄傲。她应该是骄傲的人,骄傲的性格,骄傲的气度。   如果女子眼角的岁月痕迹可以抹去的话,柳长歌会认为,这样一个骄傲的女人,会站在人生的巅峰俯拾仰取,而不是坐在这,安宁的像个世外高人。? ☆、第 20 章 ?  柳长歌竟看她看的发起呆来,当然不是爱上了她,而是觉得她很仙吧。   的确,凤舞子所在的位置,日光与迷雾交相辉映,衬托她的身姿缥缈朦胧。只是她穿的这身衣裳,与仙气搭不着边。   可能凤舞子猜错了,柳长歌没有把她当仙人,真正的仙人,不会残留傲气。她也没有从凤舞子身上看出隔世的脱俗,只能说是很雅致的一种随心所欲感吧。应该如此,柳长歌本人也分不清了。   她站起来,对凤舞子弯腰施礼:“多谢您救了我。”   “为何要称呼为“您”?难道我很老吗?”凤舞子玩笑般地瞥着她,手中端着一盏茶。   “您”当然不是老的意思,长歌只是用了尊称而已,尊敬救命恩人。就如同,当初晴迁救她一样,她在心里,也同样尊敬晴迁。   凤舞子好像看透了长歌的心思,也不准备得到长歌的答案。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长歌想了想,觉得还是坦诚吧。对于一个有恩与她的人,她不想欺瞒。“我叫柳长歌。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凤舞子并不想直接告诉长歌她的名字,就算告诉长歌她叫凤舞子,长歌也不知所云。她面前的石桌上忽然出现一幅画,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这幅画顿时吸引了长歌的视线,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幅画。却听凤舞子说:“站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吃人。既然我救了你,就不会伤害你。你过来瞧瞧这幅画,看看有哪些部分可以填笔。”   长歌走了过来,定眼瞧着这幅画。这画上的山水美,美的无可挑剔。她静静地看着山水,清澈的眼里全是秀丽的山川,磅礴的河流。唯独那矮峰上有些空落,她感觉这股空落在不停地敲击她的心。她伸出手,捏住凤舞子递来的笔,在矮峰上轻轻的勾勒。   半晌后,一个美丽的背影出现在画卷里。她画的是,她心中想念的那个人。那个优雅人生的女子。   凤舞子低眉浅笑,问:“她是谁呀?”   柳长歌恍然清醒,害羞地放下笔,“她,她是我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啊,你来南疆,就是为了找她?”凤舞子拂袖一笑,这幅画飘了起来,轻轻地挂在树上。   徐徐清风吹着画卷,迷雾缭绕之间,画中人,竟然回眸一笑……   柳长歌深吸口气,揉了揉眼再次望去,它仍然是一幅绝妙的静画。原来方才是幻觉而已!但是她发现了一点,从这幅画的手笔看来,作画之人的画功,恐怕当世少有。她问凤舞子:“这幅画是您画的吗?”   凤舞子承认:“是啊,你猜出我是谁了吗?”   既然让她猜,但就猜一猜也无妨。当世之中,拥有如此上乘画功的人,只有十年前宣布封笔的画仙。   问她怎么知道,因为皇宫的珍奇玉宝阁里,有一幅画是画仙十年前的作品。她看过那幅画,当时她就在惊叹。人们看画,无非是想领略画中意境。那幅画的意境有点特殊,画上只有一片天蓝色。她看着看着,居然从画卷里看出了别的东西。   那片天蓝色,可以是天,也可以是地。可以是她心中随意想象的画面,也可以是一种境界。心中的境界,看一幅画需要眼睛,看画仙的画,需要的是心。   平凡的俗作,是给那些用眼看的人。真正的佳作,是给那些用心看的人。   “所以您,就是那位早已封笔的画仙。但这幅画,却是您近期的作品。”柳长歌有些疑惑,画仙既然封笔了,为何还会作画?   凤舞子的解释是,只是随意之作而已。当初是不想画了,于是就封笔了。现在又想画了,只为了一个承诺。她答应给一个人,画一辈子画,当初分离之后,她赌气封笔,现在后悔了。她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会对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负责。   柳长歌没有问出心底的疑惑,凤舞子这般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她何必去触及别人的逆鳞。她开始环视这个竹林,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里好亲切。她甚至有一种感觉,似乎晴迁,也来过这里。   晴迁不但来过这里,还坐过这个位置,喝过这里的茶。长歌端详着茶杯,心生思念之情……   凤舞子将长歌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对这个准儿媳,她还没有全部了解。可她多少明白了一些,柳长歌心思单纯,与心思单纯的人在一起,不会累。这是晴迁爱上长歌的原因之一。她忽然笑道:“丫头,我看你红光满面,是不是在想情郎啊。我们也算有缘,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帮你找到她。如何?”   柳长歌害羞的脸颊发烫,可是当着画仙的面,她仍然有点放不开。虽然她很崇拜这个人。“多谢前辈的好意,不瞒前辈,我匆忙来此,的确是为了找人。但我还有两个朋友下落不明,我要回去找到他们。”   柳长歌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啊。   她起身告辞后,就离开了竹林。但她却没有看见凤舞子那双含笑的眼神。凤舞子没有起身,而是平静地望着那幅画,被风吹的飘起来的山水和女儿的背影,好美!   柳长歌迷失了方向,她明明顺着一条路走到尽头。这尽头,居然是原点!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凤舞子,看着她悠然雅坐的姿态。“前辈……”   凤舞子为长歌斟上茶,“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我虽然救了你,但我不允许你离开这里。我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就是喜欢窥探别人的秘密。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放你走。”   柳长歌是有秘密,她的身份是秘密,她的身世也是秘密,但她更大的秘密就是恋人的性别。让她如何与凤舞子说明,她喜欢的人是个女子?这……   凤舞子笑道:“天黑之前我会离开,你如果不说的话,那你就永远也走不出去,永远见不到你的心上人。”   凤舞子就是要让柳长歌明白,两个女人在一起并不是件丢人的事,世人心中的伦常,都是俗念。只有真正在意的东西,才是你的信仰。   也许柳长歌真正在意的,还是这些是非伦常罢了。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内心的想法,都逃不过凤舞子的眼睛。   凤舞子有些失望,但是柳长歌下一句,却让她的失望转化为喜悦。“她叫百里晴迁,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是个医者,还喜欢喝酒……”   “号称妙颜神医的百里晴迁,原来你爱的人是她啊。”凤舞子浅笑一声。   柳长歌惊喜地问:“您也知道她吗?”   “当然,我不但知道她的名号,我还见过她呢。就在几天前。”凤舞子眯着眼睛,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柳长歌更是惊喜万分,激动地抓住凤舞子的手,“求前辈,告诉我她在哪好吗?”   凤舞子低眸盯着长歌的手,长歌红着脸有点尴尬。在画仙的面前失态,真是太丢脸了!可若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绝不放过。“您方才已经答应我了,帮我找她。画仙前辈,您不会食言的哦。”   凤舞子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好啊,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也可以指引你去找她。不过我有个条件。”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柳长歌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高墙红瓦,王者之巅。   百里晴迁不明白,弗瑾月为何选择在王宫之巅见面。难道她很喜欢吹冷风吗?口味真是很特别啊!不过愿赌服输,弗瑾月还是很讲信用的。   她猜的没错,弗瑾月不但喜欢吹冷风,还喜欢利用冷风来做一些卑鄙的事。比如,刺杀。   冷风如利刃,削断了她耳鬓的发丝。她不在意地笑了,在弗瑾月的毒掌袭来之时,解药也飞了过来。   百里晴迁旋身倒仰,弗瑾月一掌落空。   毒气扩散之后,她与百里晴迁则调换了位置。弗瑾月冷冷地笑道:“如果你有命回中原的话,这枚解药有可能发挥效用。但如果月底前你还赶不回去,柳恒就只能魂归西天了。”   百里晴迁双指间,夹着君心涣散蛊的解药。可她的神智,却有些涣散。这是解药,也是□□……   她飘舞在风中,弗瑾月的诡笑始终在脑海中盘旋。她摇摇欲坠的落地,扶树喘息。颤抖的手指仍然夹着解毒丹,真想不到弗瑾月居然在这颗丹药上做手脚。   她忽然想起那杯名叫红颜的茶。原来如此啊!   百里晴迁盘膝而坐,屏息逼毒。   睁眼便是黄昏。   一缕雾气从她背后扩散,乌黑的血液自指尖流出。她苍白的脸孔终于露出了淡笑,“风染色”这种毒,遇风化水,则可侵入肌肤,融入血液,变成剧毒。   好个狠毒的女人!百里晴迁敛眉不屑,只因内气流失太快,她脸色依旧苍白。   今晚她不打算回祥云楼,免得云海担忧。既然离幽山近,她便去竹林过夜。也许母亲会在那里等她。   当百里晴迁走进竹林的时候,却从薄雾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感觉心跳有一瞬的静止,下意识屏住呼吸。? ☆、第 21 章 凤舞子开出的条件就是,让她在这里画画,当时在天一阁她已经说了不想再画了。但既然是画仙开口,她也不好拒绝,也不能拒绝。因为只要她完成这幅简单的南疆地域图,凤舞子就会告诉她晴迁的下落。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专心致志地勾勒每一笔,却没有发觉背后正在一步一步接近她的人。她记得当初在御书房里,曾经翻看过有关于南疆地势的布局。但时过进迁,物是人非,何况是死景。 她执笔顿住,犹豫着要不要画清山峰的轮廓。这座山峰就是修罗山。修罗山的全貌在十年前就已经定格,十年后的今天,不知有没有变化。 手背上的温暖打断了她的思绪,眉峰一颤,那人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在这美丽的山景下轻盈的描绘。 两滴滚烫的泪滑落脸颊,长歌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身体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她知道,她等的人已经来了!这幅画,是她们两人共同完成的。 笔锋顿落,长歌回身抱住了她:“晴迁!” 她就知道,晴迁一定来过这里。果然!凤舞子前辈没有骗她!柳长歌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好美的梦。她在梦中与晴迁相聚,晴迁脸上的笑是那样的温柔,祥和。就是祥和,这种祥和感与她相似。虚幻而又真实的存在着。 百里晴迁觉得应该早点来这里,早点见到长歌。长歌就不会这般,不敢认清事实。于是她伸出手,捧住长歌的脸,轻轻的送上一个吻。 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尽管竹林里雾迷仙踪,霞光满目。可她依旧能够分辨出,唇上的温度和味道,是真的属于晴迁,她的晴迁! 柳长歌激动的哭了,抱着晴迁不愿起身。百里晴迁坐在石凳上,任凭长歌像八爪鱼一样缠着她,她自己也是乐在其中。半年的时光,像是过了十几年…… 百里晴迁抚摸长歌的脸,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痕,“你怎么会在这?” 长歌将路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晴迁,晴迁了然于胸,只是觉得旷远实在太卑鄙了,普天之下,就没有像他这么卑鄙的人。长歌受了惊吓,她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柳长歌不想晴迁分心,现在她只想和晴迁静静地待会。百里晴迁也了然她的心意,于是不再询问其他,而是专心的陪着她。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拥抱了一下午。晚霞的光晕消逝在眼底,清风吹走了她脸上的苍白。还好,长歌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她方才气息不稳,调息了一下午,觉得好多了。 长歌盯着晴迁的脸庞,忽然问:“你来南疆做什么?” 晴迁笑看着她:“我来寻人。” “这个人很重要?”长歌挑眉问。“什么人可以让你百里晴迁甘愿用半年的时光来寻找,还来南疆找。你找到他了吗?” 百里晴迁笑着说:“已经找到了。”这寻找,又何止是半年的时光。 “那你跟我回中原。”柳长歌下一句是想说。你必须跟我回中原,回皇宫,救父皇。可是,她却没脸面开口。因为父皇和晴迁之间的过节,就算她想,恐怕也无法冰释。 晴迁能够看透长歌的心思,长歌来南疆,一是来找她,真心诚意的找她。但也是为了皇帝。她岂能不知呢。 百里晴迁笑了笑,将君心涣散蛊的解药交给长歌,“拿回去救你父皇吧。” 长歌吃惊的无以复加,“这药?” “弗瑾月给的。她赌输了,所以她不得不交出解药。”百里晴迁不想讲述过程,只是粗略的诉说她和弗瑾月之间的赌约。并嘱咐长歌,“回去之后立刻将萱妃和你弟弟安顿在天一阁。也只有天一阁,是一处安全的避难所。” 剩下的,也就了无牵挂了。 柳长歌神态不悦:“我们才刚见面,你就又说些离别的话。这对我不公平。你知道吗,这一路上我为了加快行程,累死了十匹千里马。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却不跟我回去。我不依!” 百里晴迁叹了口气,“我在南疆还有一件事未了……” “那我陪你。我不会再与你分开了。”长歌死也不要离开晴迁,紧紧地抱着她。 百里晴迁用手掌轻抚她的背,长歌忽然颤抖了一下,朱唇贴在晴迁的脖子上,轻轻的允吻。 也许是分别太久了,彼此都好怀念那种感觉。 晴迁的手掌仿佛带着□□的热焰,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长歌抬起眼,映入眼眸的,是晴迁那双深邃而又清澈的眼神。只不过这眼神,此刻竟带着点迷人的邪魅。 青葱绿草承载着她们的重量,长歌翻转身躯将晴迁压在身下,毫不吝啬地给予她温柔的抚慰。这双清冷的眼,也被□□染上了动人的水波。修长的细指,轻轻地拽开了晴迁的衣带。 百里晴迁忽然抓住她的手,似是欲拒还迎。柳长歌却笑出了妩媚的感觉,她不管,今晚,她要定了晴迁! 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脱光衣服,这视觉的冲击比的上任何的□□诱惑。百里晴迁无奈地叹笑,只是脸颊也难掩羞红之色。“你这丫头片子,我……” “嘘。”柳长歌将食指贴在晴迁的唇上,然后摊平腰带,这乳白色,最适合她。 百里晴迁再次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长歌浅笑一声,说了句“一会你就知道了,乖乖的。”然后将腰带蒙在晴迁的眼睛上。 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模糊的朦胧。依稀可见,伏在她身上的这具窈窕动人的身躯,她用双手托住长歌腰肢,掌心下的肌肤细嫩柔滑,令她轻叹。 如此□□的情焰,便是腊月的寒冰水,也难以消退了。 长歌捧住晴迁的脸,急迫的吻就像蜻蜓点水般细密地洒落。堵住她的唇,将她的喘息吞入腹中。居然一种恨不得吃了她的冲动! “唔……”百里晴迁头脑眩晕,没想到长歌这么急迫……她自己也控制不住意识,彻底的沉沦! 感受着她中指腹的柔软,慢慢地,由双峰滑下,掠过紧致的小腹,淹没在清香的草丛里。百里晴迁忽然紧绷身躯,翻身将长歌压在身下。 她借着月光朦胧地看着长歌的容颜,朦胧的眼。她的吻落在长歌的颊边,紊乱的呼吸带着绝世的诱惑,她笑着说:“我知道,你今晚想改变点什么。别急……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长歌听后,脸上的红潮更深。她能感觉到,晴迁手掌的温度,好烫啊。这只滚烫的手,带着她的手,探入那芳草萋萋之地。终于…… “呃……”百里晴迁闷吭一声,在朦胧之中,轻而易举地找到长歌的嘴唇,用深刻的吻,来诠释这一刻的感受。 柳长歌急切地回应着。双舌纠缠,相濡以沫。她现在如鱼得水,被紧密包裹的销魂感受,差点让她飞上了天! 百里晴迁闭着眼,屏住喘息,加快了起伏,忽然拽开长歌的手。长歌轻呼一声,双腿已被架住,彼此的柔软亲密相贴…… 明明感觉到晴迁快要来了,为何又半路终止?这不上不下的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晴迁。她喘息里带着些颤音:“你为什么……?” “别说话。”百里晴迁低声闷吭,下身用力一撞。长歌尖叫了一声,眼中光华闪现,仿佛看清了那无边的皓月,这种璀璨的光芒,一辈子也忘不掉! 百里晴迁趴在长歌身上,轻声喘息,静静地享受余温。 长歌也累的不行,满脸的香汗不停的滑落,她勉强拉起衣衫,披在晴迁身上。抚着脊背上的细腻肌肤,柔声问:“你还好吗?” 其实她是想问,你还疼吗?借着月光,她可以看清手指上的鲜红。第一次会很痛,她切身经历过。但是晴迁,不但痛了,好像还没满足。怪她不体贴! 但是晴迁的霸道,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因为她的另一只手,还在晴迁的掌下,动也动不得。半天没听到回答,长歌转眸一看,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蒙在晴迁眼睛上的腰带居然湿透了!长歌颤抖地轻唤一声:“晴迁?” 百里晴迁好像睡着了,她听不到长歌的呼唤。也许她能听到,却只在梦里。 长歌的心,似被狠狠地揉了一下。心疼的吻,落在晴迁的额头上。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将衣衫盖在晴迁身上。 她在附近的小河边拧干了帕子,为晴迁做了些简单的清理。然后安静地抱着她,盯着草上那片鲜红,静静地发呆。 长歌攥着腰带,偶尔呆笑两声,觉得只要拥着晴迁,便是拥有了全世界。 凤舞子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她坐在桌前,笑眯眯地注视柳长歌。柳长歌尴尬脸红的样子,她怎么看怎么想笑。这石桌上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香茶,是她特意为宝贝女儿和儿媳准备的。 “前辈……”柳长歌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可是晴迁还没醒,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幸而她们都穿着衣衫,虽然不太整齐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好想昏过去啊! ☆、第 22 章 ?  当然柳长歌并没有真的昏过去,而是尴尬地与凤舞子对视,又不敢吵醒晴迁,就这么一直抱着她。看着桌上那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她问:“前辈这是何意?”   凤舞子从柳长歌的言行举止以及松散的穿着判定,昨晚这里,一定发生了一场很销魂的戏码。地上的血迹被风吹干,这是证据。她忽然为自己女儿默哀,第一次居然在这里草草了事,这个晴迁啊!她淡笑道:“这茶,是为你们准备的。”   百里晴迁在长歌的怀中悠悠转醒,身体某个地方还隐隐作痛。但她是高兴的,也是愉悦的。只不过,她并没有料到母亲会这么快就回来。看着凤舞子笑意吟吟的模样,以及桌上那两杯茶。她笑道:“看来您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凤舞子盯着女儿。   柳长歌不解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问晴迁:“怎么回事?你也认识画仙前辈?”   听她们的对话,好像不只是认识。   百里晴迁整理一下衣衫,拉着长歌起身来到凤舞子面前,她笑看着长歌,然后,带着她一起跪下。指着凤舞子介绍说:“这是我的母亲。从今以后,也是你的母亲。”   柳长歌震惊的无以复加,画仙居然是晴迁的母亲!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凤舞子,仔细端详她的容颜。确确实实在某些地方找到了晴迁的影子。可,这怎么可能!“难道晴迁来南疆,就是为了找您?”   凤舞子坦然地接受两人的跪礼,她是晴迁的母亲,女儿与儿媳跪她,自是天经地义。她点头承认:“不错,晴迁来南疆,是来找我和她父亲的。这件事稍后我会跟你细说。你们两个先敬茶吧。”   敬茶!柳长歌的心脏差点跳出来!   百里晴迁握住长歌的手,半开玩笑道:“丑媳终须见公婆啊。”   什么丑媳,她哪里丑了!长歌心中腹诽,脸颊却绯红一片。   凤舞子哈哈大笑,看着长歌脸红的模样十分有趣。问晴迁:“长歌若丑,你还愿意吗?”   百里晴迁淡笑一声:“容颜只是皮囊而已,我爱的是她的心。”   长歌听了这句,顿时心花怒放。赶紧端了茶与晴迁一同递到凤舞子面前,异口同声说:“请母亲喝茶。”   凤舞子激动地先接过长歌的茶,拍着她的手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百里家的人了。可惜今日你父亲不在,看不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这杯茶我就先替他喝了。日后你们见面,就不必拘礼了。”   喝过长歌的茶,凤舞子转而对晴迁说:“如果你以后欺负长歌,我定然不饶你。”   “放心吧母亲,我会好好对待长歌。”百里晴迁笑着说,忽然咳嗽了两声。   长歌紧张地扶着她:“怎么回事?”   凤舞子抓住晴迁的手臂,长指按在她的脉络上。原来如此!难怪晴迁的气色不对劲。“风染色!”好厉害的南疆剧毒!   不过幸亏,晴迁的医术传承于她父亲,不然的话,经过一天一夜毒素蔓延,她早就毙命了!凤舞子敛眉盯着晴迁:“是谁给你下的毒?”   难不成是弗元清那个老匹夫!弗元清,你胆敢伤害晴迁,我不会放过你!   百里晴迁将与弗瑾月的赌约告诉了凤舞子,叹道:“一切都过去了,毒已经被我逼出来了。只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女儿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但为何,晴迁的身体会变得这么弱?凤舞子还想继续为晴迁把脉,看看她到底情况如何。晴迁却笑着收回手,“母亲不要担心,我没事。”   柳长歌看了晴迁一眼,忽然想到燕绍和陈明哲。当晚漆黑一片,燕绍对旷远出刀的一瞬间,被旷远的笛声所伤。陈明哲下落不明,令她担忧!   而当晚唯一在场的,只有凤舞子。凤舞子的确知道详情,于是说:“他们两个在旷远的手上,不过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我猜想他应该是想利用这两个人,来威胁你们。”   百里晴迁忽然笑了,笑的那么淡,平淡之中却又透着不屑。“好啊,既然如此,我不亲自去一趟,岂不是让他们白费心机。长歌,你就先留在这。”   这次长歌没有拒绝,而是痛快的答应,并嘱咐:“一切小心。”   直到晴迁消失在视线,柳长歌才急忙问凤舞子:“晴迁到底怎么了?”   凤舞子神色凝重,她也在望着晴迁消失的方向。忽然垂下落寞的眼帘,“你没有发现吗,从昨天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喝酒。”   柳长歌心跳一顿,晴迁……   是不是她非要选在西王陵这里?砰地一声!旷远的身躯就像风筝一样,狠狠地撞在仓涟若的墓碑上。烟尘散尽,他捂着胸口宛如厉鬼般的瞪着那个女子。那个从始至终,都优雅的无可挑剔的女人!“你这个疯子!”   百里晴迁确实很疯,她疯的时候,任何人也挡不住。旷远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对于一个十恶不赦干尽坏事的人,她需要用清醒的思维来面对吗?可笑啊!   可是她没有酒,她已经好久没喝酒了。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酒的滋味。她用淡然的目光注视着脸色铁青的旷远,问:“燕绍和陈明哲,被你藏到哪去了?”   此时已夕阳西下,她找遍了将军府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燕绍和陈明哲的踪迹。于是,她只能来问旷远本人。   旷远很意外,意外至极!他上下扫视百里晴迁,眼中的不可置信愈发明显。她不是中毒了吗?弗瑾月研制的毒,天下无双。就算百里晴迁是神医,若要逼毒,也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可此刻的百里晴迁,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功力大增。这是怎么回事?   她功力的确增长了,因为来找旷远之前,她吃了一味药。这药是她自己研制的,能够在两个时辰内,增长一倍的功力。如此一来,旷远也不是她的对手。既然答应了长歌,她又怎能食言呢!只是……   旷远咳嗽了两声,竟然咳出了血。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时候,脖子一痛。他整个人,已经被百里晴迁提起,她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掐住他的咽喉!   他死瞪着她,说不出半句话。百里晴迁却笑的平淡无奇:“如果不面对生死,你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生命,是多么可贵的东西。”   旷远的脸孔已经憋成了青紫色,额头青筋暴跳,容颜十分骇人!一个字眼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修……”   当这个字的音落下后,旷远的身躯瘫软倒地,感觉脖颈阴风阵阵,被掐的地方痛如钻心。百里晴迁已经消失了。为何?为何她的功力会突飞猛进?难道她用了什么奇异的法门?   百里晴迁那么聪明,从旷远说出的第一个字就已经知道了一切。燕绍和陈明哲,在修罗山!   她的身躯就像一只轻燕,在如此险峻的高峰上自由穿梭。云在她周身缠绕,夕阳窥视着她的容颜。她就像一道光,仿堕云层,却在仙雾里若隐若现。   仿佛有人在跟踪她,她唇角却露出笑容。落地的一瞬间,她偏头喝道:“还不出来。”   “哈哈!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蓝影翩然,独留一场明媚而又悠然的画卷。他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笑如春光般灿烂,眸如星辰般耀眼。正是司马云海。   百里晴迁淡笑道:“你真有雅兴,在我背后跟了一路。”   “如果你不叫我,我会在你和弗瑾月交手的时候再出现。这样你就会感激我来的及时。”司马云海摇扇说道,他忽然发现,晴迁仿佛有了些变化。   司马云海摇着扇子,围绕晴迁来回转圈,忽然凑近她闻了闻。   百里晴迁轻咳一声,好笑地瞥着他。“怎么了?”   司马云海合上扇子,凝视晴迁的眼睛。包括她眼角的一丝媚韵,逃不过他一双慧眼。“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百里晴迁不想隐瞒什么,当即点头承认。“是又如何?”   司马云海了然于胸,忽然满目伤情:“我明于此,但事实摆在眼前,我却也不得不接受。柳长歌,你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柳长歌,你终究是得到了晴迁!他苦苦守候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人!   司马云海,你不要那么自私了!晴迁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她的心她的身,一直都属于柳长歌!   肩头被拍了一下,耳边传来晴迁的轻声细语:“你有好的归宿,何苦如此。我听说,她也来了。”   就在昨晚,长歌回到了她的身边。而孟知书,也回到了司马云海的身边。   司马云海苦涩一笑,整理思绪后,又恢复以往那悠然的姿态,“我希望,我们能够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还用你说。”百里晴迁真想给他一下,早该让他清醒!她环视四周的山峰,敛眉道:“这修罗山地势险峻,又迷雾缥缈。幸好我们速度快,否则三天之后,一切都晚了。”? ☆、第 23 章 ?  “还真别说,你看那边有个山洞。只是烟雾重重的,若非我眼力好,否则还真要忽略了。”司马云海笑意吟吟地指着高峰迷雾里的洞穴。他们所在的位置也很巧合,只要朝着东南面,就会直接看到。且现在晚霞当空,雾气稀薄,这才露出洞口。   会不会是弗瑾月炼蛊的地方?   弗瑾月邪门的很,说不定在哪里藏了蛊,稍有不慎就会中招。司马云海必须要万分小心,更要小心翼翼地看护晴迁。   两人速度奇快,眨眼的功夫便已到达洞口。里面漆黑一片,却扑出一股药味。   司马云海捂着鼻子,皱眉道:“这股药味和你身上的味道极不相似,你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药香混合酒香,而这里面的味道,却是很浓重的一种苦药味。有些像硫磺。”   百里晴迁看着洞穴深处那片漆黑,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眼前的洞不见了,只有一片淡绿色的光。云海也不见了,可能他真的不见了吧。他去了哪?自己又身处何地?   百里晴迁有些茫然,忽然扶着墙壁神色痛苦。只是这股药味,仿佛更加的浓烈。   药味!的确是药!南疆的毒药!   她眼前的这些绿色的雾,就是一种毒气。她恍然清醒,大叫一声:“云海!”   “我在这!”一声空洞的回音幽幽传来。   百里晴迁点燃火折,用掌气驱散毒雾,终于看清四周的景象。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洞最深处。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仿佛双脚不听使唤,自动走进来的!   这个想法很可怕,百里晴迁却出奇的镇定。自从戒酒之后,她发现身体出现了异常。比如聆听千里的耳力,似乎不太灵通了。而目视八方的眼力,也出现了模糊的征兆。   云海一直明白她为何戒酒,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酒的本身,也是一种毒。   纵然医术高超,最终无法对抗日积月累的毒素侵蚀。一开始,她是能够用内力去化解,可她不想。在父母离开的时候,她万念俱灰。她不屑于自杀,也不会做些疯狂的举动,只是终日饮酒。让身心,都长眠在酒里。   百里晴迁感觉心脏跳动的很快,比以往跳动的速率要快上许多。在开启眼前这道门的时候,她和司马云海都做好了准备。如果弗瑾月在这里,她一定会用最毒的毒蛊来对付他们。但事实,却令他们意外!   司马云海震惊地望着前方,漆黑的眼球里全是一排排的兵俑!这股浓重而又刺鼻的药味,差点把他熏晕!   南疆王弗元清到底要做什么?百里晴迁也想知道这一点,那些看起来站的很笔直却像是睡着了的兵俑们,数量上千。这间诺大的密室,四周铜墙铁壁,勾勒着繁琐而奇怪的条纹。那些兵俑的身上,穿着相同的墨绿布衣,露出发达的四肢。那肌肉就像人的肌肉般,勃发而又坚韧。   司马云海惊叹非常,跳入兵俑之中,用折扇敲打一下兵俑的身体。好坚硬的身体,他们应该只是俑而已,却做得异常逼真!谁的手笔?不可能是弗瑾月。   司马云海正思考着,却听百里晴迁惊呼一声:“快闪开!”   司马云海想也不想就腾空一跃,而他方才所站的位置,忽然多了个兵俑。   他旋转身姿撤回晴迁身边,吃惊地望着那个兵俑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眼里,闪烁着幽幽绿光。很诡异的绿色,似乎可以迷惑心神的一种感觉。   他的骨头都酥了,却无法不盯着那双眼,摄魂夺魄的气息朝他们无情的袭来。百里晴迁也有这种感觉,就是当那绿油油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天灵有些发痒,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百里晴迁冷漠着一张脸,一掌拍在司马云海的肩上。司马云海恍然清醒,只觉震惊斐然,再也不敢看那兵俑的眼睛。   可就在这一刹那,所有的兵俑都睁开了眼,顷刻间,光华绽放!   他们的头开始扭动,然后是四肢。起初如机械般僵硬至极,但慢慢的,他们的手脚动的越来越顺畅,绿油油的光芒射在墙壁上,反射着那些怪异的条纹极为诡异。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那绿色是唯一支配灵魂的号令。而那两个陌生的气息,却是擅闯进来的敌人。药味扑面而来,百里晴迁和司马云海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兵俑全部睁眼的一瞬间,百里晴迁便拉着司马云海退出了山洞。这里太诡异了,真想不到南疆王养了这么多药俑!   “药俑?你是说,他们是用毒药养成的药俑?”晚霞的光辉温柔地抚摸着司马云海凝重的表情,温暖的感觉并没有驱散他心中的震撼。   那一双双散发绿光的眼睛,仿佛能瞬间夺走人的魂魄。这个山洞太诡异了,也可以说,修罗山的每个地方,都充满了诡异。   百里晴迁点头说:“也只有南疆王有本事研制这些药俑。”   她忽然想到了父亲!因为那些目光里的绿色,她也曾在父亲的眼里看到过。   见晴迁神色发白,司马云海连忙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百里晴迁摇头,回头看了眼山洞。“那些药俑闻不到陌生的气息,是不会乱来的。这南疆王,的确是有资本进攻中原。修罗山面积太大,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山洞。也许药俑的数量,比我们看到的要多的多!”   她现在最担忧的,就是中原与南疆的这场战役。避免不了生灵涂炭!   一声惊天地的爆炸声响打断了思绪,两人立即遁声而去。   依旧是安逸的竹林,柳长歌喝着凤舞子泡的茶,听着她讲述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十年前,凤舞子之所以宣布封笔退隐江湖,就是因为她和百里墨之间,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影响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   柳长歌不言不语,静心倾听。直到凤舞子的言谈之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她才忍不住插言:“弗元清,南疆王!”   长歌是惊讶的,她非常的惊讶。没想到晴迁一家,竟与南疆王有关系!   不但有关,凤舞子和南疆王,当初还是知己呢。   凤舞子由衷后悔,后悔与弗元清有过交往!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她希望永远也不认识这个人!   二十年的岁月,十年幸福的光阴,十年痛苦的轮回!   她眼中的山河,秀丽无边。青树群鸟,悠然过客。是一场傲世独尊而又充满内涵的人生。   这里不是她的庄园,而是他的庄园。名为,百里山庄。   她的画功在江湖,已名动一时。她笔下的山水是活的,人物也是活的。曾有人见过,她画中的人物如仙人般地走出画卷。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为什么。   或许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一个人。他是唯一一个能够用平常心欣赏她的画的人。他就是百里山庄的主人。百里墨。   百里墨医术无双,在江湖上,拥有药王的美誉。可他并不以此为荣,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懂他。他的心,是淡泊的。他不会关心名利会给他带来什么,他建造百里山庄,就是想专心研究医药。谁也别来打扰他。   他的庄园很大,他不许任何人进来。不过他心里,只会在乎一个人。他想起了她的画,包括她画中的秘密,他看透了却不想拆穿。   他拥有一双令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迷人眼眸,但这双眼眸里,却无丝毫的情感。只有淡漠可以诠释他的思想。   他往药炉里添了几味药,炉中飘出了一股沉香。他余光中闪现一抹灰影。年纪轻轻,又那么骄傲,怎么偏偏就喜欢灰色呢。如此沧桑压抑的颜色,不适合她。   “姓百里的,我今天是来杀你灭口的,你准备好了吗?”凤舞子扬起微笑的脸孔,她的微微一笑在他眼中,成了狂傲。   他不甚在意,淡着神情翻阅医书,“我只是个医师,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   “你看了我的画,洞悉了我的秘密。”凤舞子也不接近他。两人只隔着一个很大的药炉,热腾腾的温度,缥缈如雾的青烟。   百里墨就安静地坐在药炉后侧,泰然自若地翻看医书,他说:“我是个寻常人,寻常人看寻常画,看到的东西,自然是寻常的东西。姑娘何出此言?”   装!你就继续装吧!凤舞子盯着百里墨:“你为什么不抬头?难道本姑娘长得很难看吗?让你一眼也不想瞧?”   百里墨唇上一笑,凤舞子以为她眼花了,揉眼再看,只觉呼吸困难。好漂亮的眼睛!   她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世上最美的东西!   他的气质并不算儒雅,但他这双眸,却充满了迷人的风情。他看到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因为他的心美好。相反的人,会看到这世上最不好的一面。   那么他眼中的她,自然是世上最美的人。   凤舞子心跳加速心脉紊乱,手腕忽然被握住。他洁白干净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她的心跳的更快了,鼻子里全是他的气息。一股淡淡的药香。   他仔细为她把脉,低头盯着她羞红的脸颊:“你来之前喝酒了,所以你的脉象很乱。酒喝多了,是会令人神志不清的。懂吗?”? ☆、第 24 章 ?  自从那天之后,凤舞子就整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患病不知道,但总是想去百里山庄,见那个讨厌鬼。一身药味的讨厌鬼!   她说要杀了他灭口,却被他三言两语哄了回来。怎么可以这样!   凤舞子一直坐在那发呆,想画画吧,也画不出个所以然。满脑子都是百里墨那双迷人的眼睛,她是着了魔吗?   她实在是想摆脱这种感觉,不听不想,不看不念。可她仍然情不自禁地抚摸手腕,仿佛脉络上,仍旧残留着他的温度。   她决定画一幅画,他就是她画中的主人公。画着画着,却听见一声淡淡的笑言传来,“这画的是谁呀?”   凤舞子淡定自若地用宣纸覆盖上画卷,但朦朦胧胧的,依稀可见画中人的轮廓。他却并不拆穿,因为他早就知道一切。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一种淡如水般的情绪。妒忌。   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笑对凤舞子,“不让我欣赏一下?”   凤舞子无奈地叹道:“有什么可欣赏的?一个讨厌鬼而已。”   “讨厌鬼啊,好啊,如果你真讨厌他,我帮你处理了他。”他笑的异常精明,只是眼中的妒忌化作水波,无痕消逝,却深深地印刻在心。   凤舞子警告他:“弗元清,你可别乱来。否则我不高兴!”   弗元清轻声哄着她:“好好好,我不乱来,君子之间,自然有君子的解决方式。你大可放心。”   “解决什么啊,我的事情用不着你解决。你还是回你的大漠吧,我现在可没空陪你。”凤舞子卷起画了一半的画,推开他消失了。   弗元清眼中精芒爆闪,内敛的眉目,似乎荡了一丝诡异的波痕。   百里山庄迎来一位客人,就是弗元清。   百里墨手执医书,静静翻阅。而弗元清,则跪坐在对面。   百里山庄没有椅子,甚至这厅堂里,连一张桌子也没有。百里墨不愿摆弄多余的家具,越简单越好。所以,百里山庄大部分面积都是空荡荡的。   弗元清喝着百里墨泡的茶,他亲自给自己泡茶,明知其来意,却不言不语。好个药王百里墨!“我是来宣战的。”   百里墨挑起眉,眼睛不离医书,语气淡而平静:“初次见面,你我好似并无仇怨。你为何对我宣战?”   弗元清笑着伸出手,手掌上有一片黄金叶。“这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也只有两条路,一是离开这里,永远不再见凤舞子。二是答应我的战约,明日午时,西郊皇陵决战。”   百里墨已经明了,这才放下医书:“原来你是为她而来。”   “如何,你只需做出选择,不必多言其他。”弗元清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之前一直想挑战以医术闻名于世的药王百里墨。现在有个天大的好时机,他自然不会放过。   况且,百里墨的存在已经影响了他和凤舞子之间的情感,百里墨,不能留!   一声天外传音入了耳,百里墨的表情忽然变了,眼中的温和化成了宠溺。“好吧,我答应你。明日午后,西郊皇陵见。”   给他传音的人,就是凤舞子。她对弗元清很了解,大概知道弗元清今日会来百里山庄叨扰。于是在弗元清走后,茶未凉,她却像一阵风般飘进来,坐在百里墨的对面。   她拿着弗元清喝过的茶杯,不在乎地饮了一口。   只是这个举动,却让百里墨的眉头皱了一下。风过无痕,啪。茶杯摔得粉碎。   凤舞子呆愣了一下,盯着摔碎的茶杯。回神过来时,百里墨已经重新为她沏上茶,递过来。她接过后问:“你的命属于我,你不应该接下他的战约。”   百里墨却只淡笑地盯着她手中的茶杯,“喝茶。”   凤舞子喝了一口,感觉比方才的温茶味道要好。她却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百里墨不再看她,又执起医书翻看,“男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凤舞子气的岔了气,一把掀掉他的书,冷冷地瞪着他:“百里墨,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百里墨说:“你错了,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   凤舞子一愣,“你说什么?”   百里墨神色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但他眼中的情感,却是真诚的。他真诚地对凤舞子说:“你的画吸引了很多人,包括我。我爱你的画,更爱你的人。但如今,有人自认比我更爱你,于是对我发起挑战。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拒绝。”   他求爱的方式,不是甜言蜜语,也不是糖衣炮弹。而是坦白的告诉了她,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叙述。这样的表白,恐怕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方式了吧。   凤舞子异常清醒,百里墨就是想要她清醒。因为百里墨此时清醒的诉说一件肯定的事,他肯定他的情感,不会付诸东流。同时也在等凤舞子的答案。   凤舞子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些天她想了很多,只是想明白了,才会鼓起勇气来百里山庄。   她来百里山庄,并不是空手而来。她是带着她的画来的。   她把画卷递给百里墨,脸上的微笑,令百里墨联想到四个字,举世无双。“这是我的答案。”   百里墨开怀大笑,他今天特别高兴!他接过了画却没有立刻展开。而是笑看着凤舞子:“我猜,这幅画应该是你的作品中,最平实的一幅。但却倾注了你的情感,我会珍藏的。”   凤舞子扬起眉梢,冷哼道:“百里墨,你是最不浪漫的人。”   他们定情了。   没有任何花俏的礼物,他们彼此却心意相通。凤舞子赠了他一幅画,他给凤舞子泡了一杯药茶,具有强身健体,巩固气力的功效。如此简单,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的情真意切。   在第二天正午之时,百里墨如期邀约,准时到达西郊皇陵。   看着冷风里的男人,他背着自己,挺拔的身躯,华贵的服饰。   百里墨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因为这些东西对此战,没有任何意义。   弗元清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却在百里墨身后,看到了凤舞子的身影。   百里墨没想到凤舞子会来观战。可是她,并不是来观战的。   凤舞子与百里墨并肩,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对弗元清说:“这场交锋,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心已有归属,元清,罢手吧。”   弗元清不可置信,才短短一天的时间。他们就在一起了?这一刻,他控制不住情绪:“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感,牢不可破。可未曾料到,你一直都没有把我放心上。究竟是何时,你变了?”   凤舞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必要。她是与弗元清有些交情,但也没那么深厚。是弗元清自作多情,将她当做知己。她不愿解释,却并非默认。今日,她就要当着夫君的面,把话说清楚。“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是我们之间。而百里墨,却是我身侧的人。”   弗元清大受打击,不管不顾地击出一掌。就在接近百里墨之际,百里墨黑袍飘飞,双指静静地点在弗元清的手掌上。瞬间化了掌气!   弗元清后退两步,一双修罗眼,伤情地盯着他们。如此夫唱妇随,简直气的他吐血!“好,我在此立下誓言,十年之后,我会再回来。百里墨,你夺走我心爱的女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十年之约,这个誓言太过沉重,一直沉重地压着她的心。   十年之后,百里山庄依然清素。他一直在等他,她也在等。   她了解弗元清,他说到做到。她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今日,夫君却没有回来。他去哪了?无人知。   凤舞子很担忧,她已为人妇十年之久,曾经骄傲的性情早已改变,经岁月打磨变得沉稳内敛。   “母亲。您是在等父亲吗?”晴迁问她。   她唇上的微笑有点苦涩,为何会是苦涩?她自己也没发觉。只是觉得这十年来,她过的很幸福,她再也不舍离开夫君,离开女儿。   她宠溺地看着晴迁,晴迁的眉眼特别像她父亲,小小年纪,轮廓便已透出倾国倾城的味道。只是一接近女儿,便闻到一股酒味。她皱眉:“你又偷喝酒!”   晴迁眨眼伸舌头,对母亲做了个鬼脸。然后捂着腰后的酒囊跑开了,还不忘大喊:“我去找云海玩了……”   凤舞子气的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望着女儿的背影,直至消失。   晚间,晴迁回来了。却看到母亲和父亲在院子里,父亲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到她了。她在想,是不是母亲和父亲吵架了?因为她偷喝酒吗?   可是,酒的味道真的好好啊!母亲能喝,她为什么不能喝?她正要靠近他们,凤舞子忽然转头,满脸的泪!   晴迁连忙躲起来,心忽然疼了。母亲哭了……   父亲的脸孔依旧面无表情,走的不留一丝痕迹。晴迁只依稀听到凤舞子失神地呢喃:“你终究是来了,终究来了!”   “晴迁,对不起。父亲母亲不能陪你了,你要自力更生,做一个坚强的孩子!”   晴迁恍然一惊,连忙跑出来想要抓住母亲。母亲却越飞越远。她痛哭着大喊:“母亲!你上哪去啊?你不要晴迁了吗?别离开我,别!”   “我再也不偷喝酒了!你们快回来吧!”   “求求你们……”? ☆、第 25 章 ?  十年前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每当暗夜来临时,她都会陷入思念的痛苦中,不可自拔。这就是为什么,她夜晚的酒瘾会比白昼要剧厉。   此刻在长歌的怀里,她什么也不愿想。但那些悲伤的情感,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绕而来。见到母亲之前,她还可以坚强。可见到母亲后,她的心慌乱了。   百里晴迁怔愣地望着窗外的月光,长歌就在身边,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里不仅有温柔,还有怜惜。她问:“母亲都跟你说了什么?”   柳长歌淡笑道:“是你小时候的事。”她将晴迁拥得更紧。   百里晴迁转头看着长歌,看着她的容颜,她的眼睛。“她有说我小时候很调皮吗?”   柳长歌哭笑不得地伸手在晴迁的鼻子上捏了一下,“你是很调皮,不过我嫉妒了。”   “嫉妒什么?”晴迁不明所以。   长歌笑道:“我嫉妒司马云海,他和你青梅竹马!”   百里晴迁笑出了声,“什么青梅竹马啊,你可真是的。难道这也吃醋吗?”   “吃醋啊,干嘛不吃。你不但和司马云海十年前就在一起玩耍,就连今夕,你们也没有分开过。你说我能不吃醋吗?我都酸死了!”柳长歌轻声嗔道,眼神却越来越宠溺。   百里晴迁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好嘛,那我跟他断绝来往。这回你放不放心呀?”   柳长歌连忙道:“你可别,好像我很不近人情似的。我只想你跟他在一起时,能够保持点距离。这样对你对他,都有好处。”   百里晴迁当然会和司马云海保持距离,再不保持距离,那孟知书,估计会立刻杀过来。她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此刻夜半三更的,却隐隐传出一阵蝉声。   长歌“咦”了一声,“这蝉声好特别啊。”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深邃的眸透过月光,盯着窗外的某处。半晌,蝉声不见了。   柳长歌不知为何,反而松了口气。愈发将晴迁抱紧在怀,这柔软的身躯令她浮想联翩。但是今晚,她却不想折腾了。因为,“晴迁,我打算明天回中原。你跟我一起回去。”   百里晴迁伸出手,拇指轻点指节:“我给你算算。”   柳长歌挑眉憋笑,轻捶了她一下。“你能不能正经点!还真当自己是半仙啊!”   百里晴迁唇上一笑,只掩了苦涩,留下漫不经心。拇指忽然停在中指二节,眉头皱的死紧。呢喃道:“的确该回去了。否则的话……”   柳长歌紧张地问:“否则怎样?”   百里晴迁眉头舒展,淡笑两声:“否则,你父皇康复不了,你还不捶死我呀。”   “好哇你!”柳长歌掐住晴迁的脖子,却不忍用力,而是抬起她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惩罚你!总是耍弄我!   百里晴迁忽然翻身,将其压在身下。喘息地盯着长歌因动情而满色潮红的脸颊,这具柔滑细嫩的身躯,是青春的资本。她眯着略带邪气的眼,柔声问:“长歌,今晚……”   “今晚睡觉吧。好吗?”柳长歌害羞地说。不确定晴迁会不会听她的。   也许会吧,晴迁一向都待她温柔。也许不会,晴迁在这方面,有时候很霸道。到底会不会呢?长歌暗想。   其实心里,还是挺想的。可话已出口,再无挽回余地。她……   百里晴迁怎会看不出长歌的心思,真是个单纯的丫头!她将长歌整个人都捞进怀里,彼此贴近的软滑肌肤令她心生叹息,真是爱不释手。   长歌靠着晴迁的胸口,乌发披散,风情缭绕。脸颊羞红,朱唇轻咬,好似娇艳欲滴的花蕊,在暗夜里,绽放着诱惑的幻光。   百里晴迁被她这副娇媚样迷得神魂颠倒,长歌应该是清丽的,可每每动情时,她就会化成摄魂的妖精。忍不住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扬起头。将那喘息不已的声韵彻底吞入腹中。   红绡帐暖,晃月窥探。锦被之下,透着两具婀娜的线条。一声轻柔的尖叫声划破了暗夜的沉寂……   一只雪白如藕的手臂从被里伸出,紧紧地抓住了纱帐。黑暗里,她似乎要窒息了。可她慵懒的眼神,却仍然柔光满目。“晴迁……啊!”   百里晴迁探出头来,朱唇上的液体在月光下盈盈发亮。看的柳长歌羞愧无比,泪水漾出。“你……”   “嘘。”晴迁吻住她的唇,托起长歌两条长腿,彼此温柔相抵。   长歌最受不了这种姿势了,扭动身躯想要逃离,却被晴迁拉回来。“别走。”   “嗯……别……”柳长歌拗不过晴迁,只得在她身下娇喘求饶。   百里晴迁一向都很温柔,在□□上,也不会太过放肆。只是爱之深,就想给长歌所有。包括她的心,她的身,她的思维……   月的银光遍布在她雪白的脊背上,纤瘦的身躯透出清晰的骨骼,在律动之中,浮起一片美丽的粉红。柔软与柔软相撞,是最让人受不了的事儿。   柳长歌神态嫣然,潮红着脸孔忽然睁开眼,弓起身躯叫喊一声:“不!”   绚丽的烟花终于在她的天空里爆发,那如千万萤火般璀璨的炙光,彻底袭卷了思绪。长歌目无聚焦,早已没了力气。只是晴迁还仍旧托着她的臀,执意要她在巅峰上停留。   泪无声的滑落。她无助地抱着晴迁,浑身颤抖。她竟如此眷恋这种感觉,怕是,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再与晴迁分离。她含泪哽咽:“和我一起走。别丢下我……”   可是南疆之事,还没有完结。百里晴迁心系父亲,无法与长歌一同回中原。今晚,将是她们在南疆,最后一次缠绵。   她抱着长歌,将吻轻轻地印在长歌的额头上。“你父皇的病耽误不得,而南疆之事,我也不能放弃。我们各自都有相同的牵挂,注定暂时不能在一起。你先回去救你父皇,在月底之前,我会回去找你。”   之所以晚间赶回,是因为在修罗山耽误了时间。她和弗瑾月有过一次交手,那时她功力因药物原因而增长一倍,弗瑾月不是她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得放了燕绍和陈明哲。   燕绍虽是武将出身,但也无法与弗瑾月的幻音蛊对抗。陈明哲柔弱身躯半点内功都不会,自然只能束手就擒。幸好她和云海赶来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事关晴迁父母之事,柳长歌无法任性,只得叹道:“若非中原那边飞鸽传书,说父亲病重加剧,皇朝有可能变天。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晴迁,月底之前,你一定要回来找我。我等你。”   百里晴迁笑道:“我说到做到。”   次日清晨,柳长歌的马车飞奔出城外,远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司马云海问:“你真舍得离开她?”   “不然呢?”百里晴迁瞥了他一眼。   司马云海旋转折扇,咧嘴一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以你的轻功,要出现在车上,还不是眨眼的事。”   百里晴迁平淡着脸色,转身走了。后悔?她百里晴迁从来不做后悔的事!短暂相逢又能怎样?长歌永远放不下她的父皇和母后。而自己,也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这世上最难放下的事,莫过于执着了。她们的亲人,就是她们的执着。   她可以洒脱的过自己的人生,但这是十年前的她。二十年前的她,却仍旧是个走在坚强路上的孩子。如今往事重叠,就像一道枷锁,牢牢地锁住她的心。她无法走出来,毕竟,她也是俗人一个。   恐怕只有父亲清醒了,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父亲,您真的甘愿沉沦下去吗?母亲和我,都在等您啊!   百里晴迁倚在树上,静静地望着他。   他是百里墨,自己的父亲。此刻,却是南疆王的奴隶。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元清到底对您做了什么?   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父亲最擅长的是医术,但还有一个擅长,就是催眠术。   催眠术,她也会。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催眠术。因为当她专注的盯着一个人眼睛的时候,那个人的精神就会陷入萎靡状态。她有可能通过这种状态,读出那人心中的想法。   可使用催眠术,会耗费大量的内力,她通常不会轻易使用。   难道父亲变成这样,就是因为催眠术?   斜面清风吹来,惊动了下方的百里墨。百里墨仰头望去,一股凌气从眼中迸发而来。树枝轻折,陨落无痕。   他的思绪静下来,闭目养神。   而另一边的树杈上,百里晴迁皱眉:“方才差一点。”   司马云海讪讪一笑,悄声说:“我的轻功造诣当然比不过伯父,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瞒过他的耳朵。幸好,你的反应比较快。云海这厢,谢过了。”   “别跟我来这套。”百里晴迁瞥着他,忽然一计上头。   司马云海知道晴迁有主意了,于是附耳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他险些一头栽下去。“妙计!”? ☆、第 26 章 ?  司马云海这声“拍案叫绝”的声响,立刻引起百里墨的关注。凌风来袭之际,司马云海却含笑着迎风而上。折扇乘风,在空中旋转。他本人,则已稳立百里墨对面。   百里墨一手掐住司马云海的脖子,另一只手接住折扇。只是他手掌的温度是冰冷的,比寒冰还要冷上数百倍。   司马云海却笑的灿烂,由于脖子被掐紧,他只得脸色涨红的憋出一句,“伯父,仍是一如既往的强!”   百里墨对司马云海的话无动于衷,忽然将他甩飞,看着早已来到面前之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他看着她的眼睛,仿佛陷入了回忆。   百里晴迁唇上淡笑,一双清澈的眸,此时此刻全无聚焦,瞳仁里的景物好像在慢慢的扩散。带着百里墨的眼神一起涣散。她在他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场很不平静的幻象。   他与他之间,仍然约定在西郊皇陵。   而如今的弗元清,早已今非昔比。他带着他的大漠铁骑,在中原的边境上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国土。名为南疆。因中原东南部的疆土而命名,倒也贴切。   弗元清是南疆第一个创立者,在中原,便等同于太上皇般的存在。   然而百里墨却并不关心这些,他今天来,也并不是来与弗元清打架的。   十年了,他们约定之期已到。百里墨却说:“我来赴约,不在胜负。而是来告诉你,你所有的执着,都是没有意义的。”   弗元清背立山巅,百里墨注意了他的手中还攥着一卷竹简。上面的字迹太熟悉了,是凤儿的字。   弗元清转过身,将竹简展开。上面写着的经文。他盯着百里墨,笑声有些诡异。“这卷经文,是她抄录的。你觉得如何?”   百里墨看着经文的内容,确定这字是属于凤儿的,可是这内容,为何……   他是个平凡人,也没有想过去参佛。他却意外凤舞子会写这么一卷奇怪的经文。   百里墨不知道的是,这卷经文,是十年前,弗元清连哄带骗让凤舞子抄录的。   弗元清自然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让百里墨,尝到比他痛苦一百倍的滋味。这卷经文是专门送给百里墨的,百里墨心静,非常适合读。   越心静的人,就越能参透经里面的大意。百里墨不是很淡然吗,淡泊名利,不被世上任何一种诱惑所迷。但是凤舞子,却是一个突破口。   弗元清的确猜对了,百里墨是懂经文里的内容,他上了弗元清的当了。   越看,他的神智就越不清醒。在浑噩之间,他挨了弗元清一掌。   他倒在地上,神志不清。不懂为什么?为什么会看到凤儿的影子。凤儿在参禅,可是她身边的男人,却是弗元清!   百里墨仰天怒吼,一张幽绿色的罗网当空罩下。将他的灵魂锁紧!   在危急关头,百里墨的意识终于有些清醒,但是黑暗离他太近了。他满脑子都是一串串的经文。可怕的经文!   “凤儿……凤儿!”   “别离开我!不要!”   百里墨疯了,疯狂的喊叫!   看着百里墨的样子,一抹窒息的快意出现在弗元清的眼里,他狰狞的笑着,邪恶的笑着,诡异的笑着!   她双目如泉眼,在昏暗光线的折射下,泪痕遍布。浑身剧烈颤抖,看的司马云海痛心至极。但司马云海却没有出声询问,因为他知道,晴迁一定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这是伯父早年的经历,他帮不上忙。   百里晴迁的手指点在百里墨的额头上,将他脑海中的往事一丝不漏的通过幻影编织成景象。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她终于坚持不住了,随着百里墨一声低吼,她被震的后退两步,手臂疼的发颤!   司马云海连忙扶住她,百里晴迁捂着手臂,痛苦又心疼地看着父亲。   百里墨纵横一步,掌力惊人!   百里晴迁仍然不肯接受事实,司马云海却看的心惊肉跳。在那掌气袭来时,抱着晴迁急闪退避。好在乌云遮日,百里墨的行动慢了一步,这才让他们安全逃离。   两人回到祥云楼。   百里晴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半个时辰后,终于勉强的突破悲伤的情绪。只是手臂仍旧疼痛至极,明显已经骨折了。   司马云海埋怨了一句“伯父到底怎么了?千不该万不该,他都不该对你出手啊!”然后小心翼翼地为晴迁接骨。   她不怕疼,她现在只想让父亲清醒过来。恐怕只有得到那卷竹简,才有可能唤醒父亲。那卷经文,应该还在南疆王宫里!   司马云海瞟了她一眼,趁其不备咔嚓一声。百里晴迁疼的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咬牙忍了下来。然后虚弱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啊,痛死了!”   “你还知道痛啊!方才差点丧命!”司马云海恨不得痛醒她。真是够了!   他很明白,这世上能够让百里晴迁甘愿受伤的只有三个人。伯父伯母和柳长歌。可是,这样的她,让他更心痛!   百里晴迁却勾唇一笑,“放心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然后慢动手臂,“多谢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心点,虽然接上,但少不了要休养十天半个月。”司马云海提醒她,然后郑重其事地问:“你在伯父的意识里,看到了什么?”   她现在还不能告诉云海。因为她今晚,要夜探南疆王宫。如果云海知道了,一定会阻止她。   司马云海是什么人,他和晴迁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对晴迁十分了解,晴迁皱个眉,他都能洞悉因果。现在想瞒他,是不是太晚了?   他忽然抓住晴迁的手臂,“如果不说出你的打算,我能够帮你接骨,也同样能废了你的手臂。而且废的不是一只。你考虑好。”   百里晴迁知道云海是认真的,他是气急才会这样。她只得叹声说:“你别逼我好吗?”   “我不逼你,你也别逼我。”司马云海为了她,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晴迁执意放纵执念,他不介意帮她解脱。   百里晴迁盯着他,他也盯着晴迁,彼此就这么耗着。而司马云海的手,时刻都抓紧她不放。恐怕她一有所动,云海真的会卸了她的双臂。   她忽然笑了,笑的无可奈何……   丞相府今日闭门谢客,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院子里的贵胄皇撵。   这皇撵并非是皇帝的,而是皇子柳融枫的撵驾。   但柳融枫本人,仍然在长歌亭。不错,就是长歌亭。宫中,也只有长歌亭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那里有一个阵法,不懂得破阵法门的人,根本进不去。   这阵法是百里晴迁布下的,长歌走之前,将破阵法门告诉黎萱。黎萱这才放心将儿子放在长歌亭。她不敢将融枫真的带出皇宫,万一出了意外,她便是柳氏的罪人。   但贵妃忽然出宫到丞相府,如果不借用皇子的撵驾,恐怕会落人话柄。无奈,她只能如此行事了。皇子之撵入相府,那些人才不会说三道四。   萱妃的考虑的确很周到,安逸之也觉得,她来相府,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如今朝堂局势,他再也无力回天。魏明朗一手遮天,岳丈陈友忠理所应当倒向女婿。他身边能人,只有莫从寒和李沐城两人。手无寸兵,势单力薄,败势迟早。   萱妃看着来回踱步的安逸之,内心比他还急,“大人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公主!让她尽快赶回来啊!”   安逸之停驻脚步,望着昏暗的天光。叹息道:“我早已飞鸽传书公主,她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好了!”萱妃认为,只要长歌回来,必能稳住魏明朗。   安逸之却觉得,萱妃太天真。以魏明朗如今的势力,就算公主回来也未必力挽狂澜。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魏明朗,而是如今的冷血野心的少年!   这一路上她连续接到三次飞鸽传书,内容相同,都是父皇病重。病重,病重!父皇,您一定要坚持住啊!   马车太慢了,她唯有快马加鞭,风餐露宿,最终在七天之后,奔入边境。稍歇半天之后,马不停蹄的狂奔入京。   奇怪城门居然没有半个守卫,为什么?   柳长歌没空思考这些,而是急迫的想见到父皇。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入宫后,眼里看到的,便是那些面无表情的铁甲禁卫。   魏明朗仍旧一身儒雅浅袍,站在数千禁卫前,君临天下。   的确是君临天下,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他那双早已暴漏野心的眼神。长歌都看的一清二楚,她却平静地说:“让我见父皇。”   魏明朗觉得,他仍旧是当初的他。只是此刻的情势,早已将他和公主,推向天平的两端,对立了。   长歌以为他会阻止,却不料,他居然让出了道路,“公主请。”   柳长歌没空揣测他的心思,慌忙地奔入龙隐宫。隔着朦胧的纱帐,望着躺在榻上的父皇。他安详的模样,令她心惊!   长歌将柳恒扶起,把解药放进他的嘴里,然后屏息等待。   她这半生最难熬的时刻,莫过于此!? ☆、第 27 章 ?  服下解药后,柳恒终于在混沌中清醒,他半睁着眼,望着长歌。只是他的嘴唇,仍旧那般苍白。长歌看了心酸,对他轻声说:“您好点了吗?”   柳恒说不出话,喉咙猩甜气息浓重,仿佛有一口血块哽在咽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颤抖地举起手,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动作,却艰难的让他窒息。“长……长歌……”   “父皇,我在这,我在这!”柳长歌含泪地握住柳恒的手,紧紧地握着。为何父皇的手如此冰冷?难道解药无效?不可能!她相信晴迁。一定是解药还没完全发挥效用,“父皇,您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柳恒苦笑地咳嗽一声,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来。看的长歌震惊失色,痛苦不已!“父皇!”   柳恒忍着胸腹的震痛,勉强撑起一丝神志,盯着长歌说:“长歌,原谅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是爱你的母亲的,我没有想要伤害过她,没有!一开始没有,最终也没有。我最悔恨的一件事就是,辜负了你母亲。我不求你母亲能原谅我,我只求你,你不要恨我。”   柳长歌心中悲凉又惧怕,父皇说了这么多,如此清醒的说这么多。他是不是已经……   她抓着柳恒的手,哽咽地道:“我没有恨过您,从来没有。父皇,您要坚持住啊,求求您了……”   “好。”柳恒欣慰地笑了,他的笑很满足,却令长歌害怕。   柳恒闭上眼,又安详的睡了过去。   柳长歌目无聚焦,伸手探过柳恒的鼻息,忽然惊叫一声,瘫倒在地。   这一刹,门被撞开,数百禁卫军冲了进来。魏明朗也看到了这一幕,是不是眼中的算计也该收敛一下了呢。他的确收敛了算计,却露出了不可置信。“公主殿下,您对皇上做了什么?”   不可置信的应该是柳长歌,魏明朗真的变了!一开始她还不肯相信,可如今,由不得她不信。曾经那个发誓永不背弃她的少年,今夕已变了模样。变的为了皇权,不择手段!   安逸之站出来护卫公主,凝视魏明朗:“魏将军,公主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她能对陛下做什么?她去南疆,就是为陛下寻找解药。陛下中蛊这件事,你是内情人。如今却要诽谤公主,该当何罪?”   禁卫军们面无表情,其实他们心里,都对安逸之的话感到可笑。也不看看皇朝现在是谁执掌皇权?如此堂而皇之的与魏将军抗衡,他安逸之是不要命了吗?当他是丞相他是个丞相,不当他是丞相,他算个屁!   魏明朗却儒雅一笑,喝令众人不得对公主和丞相无礼。“既然安相力保公主,那就拿出证据吧。公主已经回来,那么肯定是把解药带回来了。为何陛下还不清醒?”   柳长歌忽然失声痛哭。莫说是解药,现在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父皇!   安逸之震惊地冲到皇帝面前,看着脸孔惨白神态安详的皇帝,伸手探鼻息。冰冷的何止是的陛下的体温,那可是天下子民的心啊!   “陛下!”安逸之痛呼一声,跪在龙床前。   陈明哲冲破禁卫军拦阻,可看公主如此绝望的面庞,已知陛下,早已……   不可能的!百里晴迁给的解药,不可能失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魏明朗的双眼流出了泪水,他这一刻才感觉到痛心。皇帝对他不薄,而今,他好像做了错事一样,满心的懊悔。可是,他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始终徘徊在浑噩的意识里。眼眸深处,居然是淡淡的忧伤。   他不清楚此刻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要留住柳长歌。不惜任何代价。用陛下归天的借口,也要留住柳长歌。“给我把公主拿下!”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柳长歌团团围住。   安逸之与陈明哲护在长歌左右,禁卫军后方一声怒吼传来,“谁敢动公主!”   这声吼叫仿佛从天而降,燕绍就是从天而降。他踩着禁卫军的肩头,整个人像道利箭般冲到眼前。可他的眼中,却恍然流逝了一道光。一道银白色的厉光。   燕绍五指成拳,死死地攥在枪刃上。鲜血不断的滴落,魏明朗内力一震,枪身如烈焰般灼烧。   燕绍痛吼一声,放开枪刃横刀斩落!   凌厉的刀风荡起了魏明朗的长发,乱舞当空。银枪执在掌心飞速旋转,与燕绍的刀锋相击。一抹绿光由眼底扩散,燕绍的意识有些模糊。   他内心也在震撼,这魏明朗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功。可这幽幽的绿色,却令他精神涣散,不知如何应对下一招。   只这一个不留神,燕绍便处在了下风。魏明朗□□一探,顶在燕绍的咽喉。冷风吹乱了他的发,他扭头看着长歌,“公主,如果你不想他死,就乖乖的留下。陛下之死,错综复杂,本将,想从头到尾,彻查到底。”   柳长歌看着魏明朗,目光极为平淡。忽然问:“你想造反吗?”   他想留下她,不惜背上造反的名头。可是这皇宫里,到底发生何事,为何会宫变,宫变的原因又是什么。只有站在权利巅峰的人,才有资格评说。   除了禁卫军和柳长歌,这里所有人,都应该死!   “我怎么会造反呢,我是在护卫皇室的尊严。”魏明朗桀桀一笑,眼眸里的清明之光早已逝去。   那是曾经了,现在的他,已经被权利欲望蒙蔽了初心。曾几何时,他想要的不只是柳长歌,还有繁华锦绣的江山。   柳长歌眼中的世界仍旧那么清明,她不在乎魏明朗的话语,将目光凝视在殿外的天空。下雪了。她却笑了。   众人诧异至极,夏天居然飘雪……如此诡异的现象,着实令人错愕。   错愕吗?魏明朗却不。因为他从这茫茫白雪中,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双靴踏雪花,衣色儒白,优雅而潇洒地降落。轻盈地迈出一步,于风雪飘絮之中闪烁众人眼前。当他们回神时,柳长歌已经不见了。   魏明朗跺一跺脚,已然遁入云中。追击而去。   眼前剑影缭绕,消失在眼底的,居然是一张清朗漠然的脸孔。   齐准的剑,与风逐云的剑法不同。他的剑法是天下最柔的剑法。以柔克刚。与魏明朗的枪法,正好相生相克。   当他出剑时,魏明朗眼里心中,全是数万道的剑影。于此他只得停顿脚步,不敢贸然出击。而当剑影消散的时候,雪也停了。他们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带走了柳长歌!   雪凌霄和齐准居然会联手!柳长歌震惊不已。难道这一切,都是舅舅的安排?   回到天一阁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柳长歌哭倒在风逐云的怀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父皇走了,他走了……”   风逐云抚摸长歌发鬓,心疼不已。此时此刻,他温雅的声音,是一剂最好疗伤药。“人终有一死,他只是解脱了。”   死了的人,当然解脱了。活着的人,却也没有必要为其陷入痛苦。掉进深渊容易,出来却是极难。   柳长歌的哭声匝然而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解药不管用!为什么!   风逐云思考了一下,“你相信的人是晴迁,但那枚解药,却是从弗瑾月那取来的,难保弗瑾月不会在解药中做手脚。南疆的蛊毒确实厉害,长歌,难道你没有留意,你也中了蛊吗?”   “什么!”柳长歌面露惊色。   蛊毒,恐怕不仅仅已侵入皇朝,就连武林,怕也是在劫难逃。   她盯着隐晦的天光,仿佛隐晦的不仅仅的天,还有她那双妖娆妩媚的眼眸。   她眼中的世界,早就不是原本那丰富多彩的颜色,而是只有一种单一的色泽,绿色。   这几天她脑海里总是闪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大片的猩红血液,粉碎的白骨。亲人的叫喊,与,父亲临死前的不甘痛吼。   她眼中的绿色慢慢的消退了,呆愣地望着双手。明明是白净的,她心里却产生一种厌恶,肮脏的厌恶!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最后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提起刀,如风一般消失。   自从回到天一阁后,大受打击的柳长歌终于在舅舅的安慰下勉强平复了些。而皇朝那边的动向也都瞒不过天一阁。魏明朗准备在三天之后为父皇出殡,经荣华街移至南皇陵。   皇朝所发生的一切,百里晴迁已经了如指掌。她疑惑,解药居然没有发挥效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在之前检查过解药,的的确确是真的。为何皇帝吃了会加速死亡?   她心疼长歌,决定将南疆之事搁下先回中原。   可就在决定之后,她忽然接到一封请柬。南疆王的请柬。   “南疆王必有阴谋,还是小心为妙。”司马云海轻声提醒。   百里晴迁淡道:“你以为我们在这,真的可以瞒过所有人吗?在我们踏入南疆那一刻,弗元清便已洞悉。这一趟,在所难免。”? ☆、第 28 章 ?  不在所难免又怎样?因为这一趟,她原本就想去。她一直很想找南疆王聊一聊当年的事。这十几年来,她就连做梦,也梦到过他。   永远也忘不掉!   当百里晴迁真的站在弗元清的面前时,他才从悠久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对晴迁笑道:“你长的很像你父亲,你小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你记得吗?”   百里山庄不招待外人,自从父亲走了之后,她更加闭门谢客。自己躲在山庄里,一躲就是十年。他们是见过面,不过不是弗元清来山庄,而是在梦里。   她说过了,她的梦中,有他。   百里晴迁还能平淡的笑,就说明她心中,也不是那么在意当初了。这是她的表面,她给弗元清的表面神态。她内心里,恨不得杀了他!   她的洒脱,有时候是会掺假的。就像此时,她微笑地看着弗元清:“我们是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你的入梦手法很特别,当初你想借此传递给我的,无非是一种愤恨世俗。可惜啊,你的目的终究是没有达到。”   弗元清觉得百里墨的女儿真的很有趣,比他的月儿有趣儿多了。他忽然笑的张狂,问道:“你想见你的父亲吗?”   百里晴迁心中一痛,“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你把我父亲囚禁在这,究竟是想利用他,还是在惩罚别人?”   弗元清哼笑一声:“我没有囚禁他啊,是他自己甘愿待在这。他是药王百里墨,医术天下第一,我有何能耐囚禁他?”   “好啊,那我今天,就要带他走。我想南疆王,不会不同意吧?”百里晴迁盯着他。   弗元清沉默了一阵,忽然将目光放远天际,“如果你能带走他的话,随你。”   百里晴迁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要带走的不仅仅是百里墨,“我要带走的,还有你那卷竹简。”   她的视线,早已定格在桌上那卷竹简上。   弗元清大吃一惊,她居然知道了!她如何知晓的?他一手捞过竹简,看着上面的经文笑道:“孩子,你可看不了这经文,如果你看了,你会步你父亲的后尘。”   百里晴迁向来都是迎难而上的,如今已在南疆王宫,便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今日她必须要拿到竹简,父亲清醒与否,全靠它!   一股柔风迎面而来,弗元清一手托着竹简,袖袍一挥,他已经退后三步,退到鹰座前。而百里晴迁的手,却冲破他的凌气,目标,就是竹简。   想得美!弗元清幽幽地笑了,诡异的笑声回荡在殿中。   百里晴迁当然没得手,当弗元清的笑声响起时,她就感觉邪风靠近,当她撤回原地时,弗元清面前,站着一名灰衫男子。   他的目光沉静而腼腆,妖娆的面庞与一个人非常相似。与谁相似?   百里晴迁终于明白,什么都明白了。弗元清宠爱凤儿的原因,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母亲。弗元清一直爱着她母亲,爱之深。   看来今日,这卷竹简是得不到了。因为百里晴迁的周围,一瞬间涌出大批精锐。她虽轻功卓绝,但那灰衫男子不简单。能得弗元清看重,必然不是普通角色。   看来,她只能拼一拼了。可惜啊,可惜没有酒……否则……   弗元清皱眉凝望百里晴迁,她的身体居然消散了。这是什么功法?从来没见百里墨使用过?百里墨的那些武功,他了如指掌。所以,才会有把握能够制住百里晴迁。可是,百里晴迁居然就这么平淡的消散了?怎么回事?   弗元清一双鹰眼阴沉可怖,手中的竹简忽然不见了。他大声喝道:“关门!”   在一众精锐关闭殿门的刹那,她旋转现身,任凭璀璨天光映射着那张如花笑靥。竹简已经到手,没什么可留恋的!   弗元清根本不会杀父亲,因为他怕,他害怕母亲恨他。即便他可以折磨父亲,却不可能真的动杀念。她洞悉这一点,就已经够了!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砰!百里晴迁破门而出,遁入云中不见了。   精锐们简直不能置信!均张大嘴呆愣了。这厚重的殿门,没有任何动摇,但是中间,却出现一个优雅的人形破洞。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弗元清怒火中烧时,后院一声震响打断他的情绪。他怒吼一声!“百里晴迁!”   百里晴迁已经飞了老远,却仍然能听见弗元清的吼声。吼吧吼吧,吼死才好!她乘风落地,却见前方立着一个人影。一个妖娆的人影。弗瑾月?   弗瑾月好像是特地在这等她的。她是在等百里晴迁,专程的等。因为她知道,父王那些所谓的精兵,根本拦不住百里晴迁的脚步。   在百里晴迁踏入王宫那一瞬,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她抚摸手背上的蝉,眼睛也盯着蝉,却对百里晴迁说:“你距离成功,只剩一半。”   百里晴迁“哦”了一声,笑道:“看来你知道的很详细嘛。所以专程在这里等我,相助我那另一半?”   弗瑾月原本靠树的身姿忽然扭动了一下,却已来到晴迁身旁,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细嫩如水的肌肤,真是令人羡慕啊。“你猜对了。我虽然恨你,但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你,就想和你玩游戏,你想玩吗?”   百里晴迁盯着弗瑾月的眼睛,弗瑾月忽然移开了视线,心跳的好快!她恨百里晴迁,恨她医术高明。可百里晴迁还不是为了中原皇帝来找她要解药?然而她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百里晴迁身上的酒味淡了,难道她戒酒了吗?   那么优雅的喝酒姿态,戒了多可惜啊!你应该没发觉,你喝酒时的样子,潇洒极了。我恨你嫉妒你,却爱上了你!   当初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把自己扇醒!扇完了巴掌,她也清醒了,可惜啊,她还是控制不了。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呢?   弗瑾月食指缠绕晴迁的发丝,居然还真就问了出来:“你究竟有什么魔力?唉……”   百里晴迁面无表情地推开她,“你身上的味道太香了,我受不了。”香气,也是毒气。这个狠毒的女人,无论她想做什么,都休想得逞。   “好无情啊!如果我是柳长歌,也许你就不会在乎我身上的香味了。”弗瑾月怎么就这么嫉妒柳长歌呢,恨不得她死!自己取而代之。   百里晴迁漠然前行,对弗瑾月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毫不理会。   弗瑾月盯着她的背影,忽然说:“我能帮你把他引出王宫。你带走了竹简,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他。过了今夜,你再无机会。”   一切都在弗瑾月的算计之中,百里晴迁驻足了。半晌之后,说:“你的条件。”   弗瑾月的唇上荡起了一丝妖娆的微笑,“我要跟你喝酒。”   她望着昏暗的天光,虽然这温度早已照进心间,可她仍旧感觉不到温暖。   在皇朝发生宫变之前,雪凌霄便已将萱妃和融枫转移到天一阁。除了父皇之外,她最惦记的,莫过于他们了。   看过融枫后,长歌在亭子里发呆。   黎萱焦急赶来,颤抖地问:“你……你身子骨这么弱,如何……如何……”   看得出黎萱在紧张,是听说她中了蛊吧。她轻柔地安慰黎萱:“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陛下已经不在了,我只剩你了!”黎萱扑在长歌怀里,心疼地掉泪。   这是个久违的拥抱。她终将在她怀里,将所有的脆弱都展现的毫无保留。她不要,她不要长歌步陛下的后尘!   长歌淡笑一声,扶住她:“我真的没事,我有避毒玉。”   “避毒玉?”黎萱懵懂地盯着长歌的举动,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紫色的凤形玉佩,这才半知半解地松了口气。既是避毒玉,那应该有避毒的功效吧。   可为何,她觉得这块玉佩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在哪见过呢?她想不起来了。   “别胡思乱想了。”长歌拍拍黎萱的肩。   黎萱经历大起大落,此时没了力气,一身软骨般的瘫在长歌怀里。“我是不想你出事,我和融枫,只有你了。”   长歌何尝不明白,但是她已决定,明天动身前往皇陵,为父皇守灵。   她是个孝女,所有人都知道。舅舅听了后,没有反对。最让她欣慰的是,青衣和凛严来了。父皇走了,凛严无处可去,只能跟着长歌。   此去皇陵路途虽近,可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但有青衣和凛严护卫左右,风逐云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临走前,他告诉了长歌,“我已将中原之事飞鸽传书与她,她应该很快回来找你。”   长歌满心感激,告辞离去。   黎萱望着长歌远行的背影,只得将不舍埋在心中。   风逐云忽然说:“也许她心里有你,却不能给你任何回应。一段情感太过沉重,只能令人生畏。”   黎萱呼吸一窒,颤抖地扶着廊柱。唇边是一抹苦涩的笑。   也许每段情感都有开始与结束,可她对长歌的情,却有始无终。? ☆、第 29 章 ?  啪!长鞭在空中乱舞,百里墨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血淋淋的伤痕错综复杂地遍布在他雪白精壮的身躯上。他却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弗元清发泄够了,不再对他鞭挞。而是扭头望着鹰座,手中依旧紧握长鞭,“你来了,看笑话的?”   他是来了,他是柳呈。中原已死的王爷。他在南疆王宫待了半年,这半年的时光他并没有荒废。他还有武功,可笑的是,他居然还有武功。当初馨儿身上的毒并非无解,在弗瑾月暗中帮助下他早就解了毒。而在京城那次假意废武逼毒,只是做个样子给风逐云看的。   断魂岛上留魂魄,他的魂魄,却仍然完好无损的待在驱壳里。他终于相信,这世上没有南疆弗家做不到的事。他也偶然发现了弗元清的秘密。就是眼前这个闭眼凝息的男人。   柳呈问:“他是谁?”   弗元清冷笑道:“一个不相干的人。”   柳呈仔细地端详百里墨的容颜,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他应该是十年前消声灭迹的药王,百里墨。百里晴迁的父亲。南王,你太会算计了。”   弗元清继续冷笑:“是又如何,他心甘情愿待在这,任我凌虐。我终有一天会抓到百里晴迁,逼凤舞子妥协!”   柳呈叹道:“为一个女人值得吗?”   弗元清目光悠久,仍然背着柳呈:“我的世界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做与不做。”   那么柳呈呢。他今日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柳呈心系中原皇朝,弗元清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有柳呈的地方,就会有中原皇朝的讯息。   弗元清扔了鞭子,目光冰冷地瞥了眼百里墨:“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柳呈的确来的很及时,不然的话,弗元清休息片刻还会继续鞭挞百里墨。必须要出气!百里晴迁夺走竹简,全是为了百里墨。如果百里墨还在王宫,她一定会自投罗网。他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弗元清没有发现,柳呈的唇上忽闪一抹笑意。然后他就捻着他那串精致的玉佛珠走上前来,“我皇兄死了。”   弗元清哈哈大笑,眼中精芒爆闪:“时机到了!”   他落寞地走回庭院,尽管遍体鳞伤,他却感觉不到痛。想必是麻木了吧,不知为何,今夜的月,特别的迷人。   乌云闭月,他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一个妖娆的倩影。她身上有着与主人相似的香气,他闻着有些沉醉。可是,他眸底的绿光却再次闪现,精神有些萎靡。   “来吧,跟我走。”   百里墨无法清醒意识,只得遁声而去。   “我带你走出深渊,逃脱幻境。”   弗瑾月的眉眼仿佛在笑,她真的在笑,笑的妩媚嫣然……   百里墨跌跌撞撞魂不守舍地旋身落地,黑袍飘然,发丝纷飞。这充满迷雾的竹林,如此的熟悉。仿佛熟悉的,不仅仅是这个地方,而是这里的气息。   他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仿佛梦中见过几次面。他好像把她伤了。   但她仿佛不在意,依旧用那张微笑的脸庞对着他。对着他笑着说:“您终于来了。我一定会帮您跳出这幻境!”   她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幻境又是什么?   百里墨茫然无措,眉心一点亮光闪掠。精疲力尽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意识终是涣散了。   百里晴迁掀开父亲的衣襟,这满身交错纵横的血痕,气的她血气翻涌!心疼地为父亲涂上药膏。并用轻柔的语气说:“今后我不会再让您受伤了,他欠我们的,我会加倍讨回来。”   “如何加倍呀?”弗瑾月在一旁凉凉地问。   百里晴迁漠视她的存在,依旧轻柔地为父亲上药。   弗瑾月自知无趣,忽然哼笑一声,扭着水蛇腰走过来。将手臂轻柔地搭在晴迁的肩上,“我已经履行了诺言,你也该实现你的诺言了吧。”   “如果我不实现呢?”百里晴迁抬起头,神色平淡。   弗瑾月眼中凝着阴沉,忽然哈哈大笑,“你不会的。谁不知道百里晴迁是最守信用的人。况且,我只是想跟你喝酒,如此轻易的事情,你不会是怕了吧。”   “无需激将。”百里晴迁为父亲合上衣襟,将他安置好,然后站起来对弗瑾月说:“虽然我戒酒了,但为了父亲,我破一次例又何妨。”   弗瑾月的脸上露出很满足的微笑,仿佛与百里晴迁对饮,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与仇人对饮,而且这个仇人还正想算计自己的父王。无所谓,如果百里晴迁有这个能力,任她去做便是。   这世间纵有棋逢对手一说,就看这棋子,执于谁手。   竹林里的阵法太过奥妙,这杯酒的味道,也十分的妙。   百里晴迁盯着酒中自己的眼神,忽然笑的古怪。明知这杯酒有毒,她却仍然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她永远不会在乎不相干的人。   举杯饮尽,辛辣冲喉!百里晴迁笑的云淡风轻:“好酒。”   弗瑾月端着酒杯,居然看痴了。百里晴迁这么潇洒的人,她怎么之前没遇见呢。奈何,当她们相识之时,却已是对立的关系。   弗瑾月咬唇的动作相当妩媚,喝酒也喝的特别妖娆。“你喝过醉生梦死吧。”   百里晴迁当然喝过,醉生梦死这种酒,是天下最毒的毒酒。在父母离开她之后,她曾有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如果没有醉生梦死,恐怕她难以从离别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自此,她酒不离身。不是她爱喝酒,而是她离不开酒。   她闭上眼,不想回忆当初。那段阴暗痛苦的时光,是她最想忘却的。   睁开眼,便是弗瑾月这张妖娆媚情的脸孔。她真的很美!   百里晴迁笑的极其淡雅,她的眼神,居然划过一丝温柔。   就是这抹温柔,让弗瑾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借着醉酒扑入晴迁的怀里,双臂搂住她的脖子,“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恨,已经渐渐的消散了。你毕竟没有真的伤害过我,而我却是嫉妒你,嫉妒你医术高超,长的也比我美。但后来呢,我发现我对你不仅仅是嫉妒,我还有点喜欢你这样……”   百里晴迁抱着弗瑾月,盯着她迷醉的模样。朱唇殷红,贝齿轻咬,神态媚然,眼里的柔波如春水般荡漾撩人。她身体喷香喷香的,在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简直是勾人心魂……   百里晴迁浑身燥热,也许是毒发了。这女人的确是个尤物,她伸出手来,轻抚弗瑾月的脸颊,“这世间,唯有美色最让人难以拒绝。可是……”   “可是什么?”弗瑾月神魂颠倒的享受着。被这只手抚摸,仿佛每寸肌肤都在酥麻的快感中沸腾。从未有过的体验,真销魂啊!   百里晴迁一字一顿地道:“可是,我不喜欢蛇蝎心肠的女人!”   砰!一团烟雾淡淡消散……   弗瑾月从梦中清醒,脸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可百里晴迁本人,却已无影无踪。“可恶!百里晴迁,我一定要得到你!”   一道厉风嗖地一声划破天空,那是一道很凌厉的光芒。   天外之光,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道光芒飞到近处却有点浅淡,目标是远道而来的三匹快马。   马上一名星眸祥和的少年忽然惊叫一声,却被拦腰抱住,飞闪开来。   眼球里血染纷飞,迸发四溅!只见那道浅淡的光穿透了马身,三匹马被当场腰斩!   她脸上的血迹被风干,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如果不是青衣及时抱她离开,恐怕死的,就是她!   凛严手持长剑,迎风而立,与青衣一同,护长歌左右。来者气势汹汹,那道光,散发着凌狠的刀气。极其诡异和残邪的程度,令人骇然。   地上到处都是鲜血,被斩断的马的残骸。烟尘之中,一个纤瘦的身影落寞地走来,手中的刀,滴着血。   柳长歌看清来者的模样,忽然沉稳地低道:“宁雨诗……”   宁雨诗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她表情如阎王?而且她的功力居然突飞猛进,无视青衣和凛严的存在徒手斩断三匹马。这是何等的可怕!   宁雨诗慢慢地前行,她会闻到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恶心。她却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机械化地行走。她驻足风烟之中,望着长歌:“你要去皇陵,去给死人守灵。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宁雨诗话音方落,凛严的剑已经飞刺眼前。她却笑退风中。斜面迎来一道劲气,啪!凛严的剑居然断了!   凛严瞳孔收缩,手臂一麻。他的剑断了,控制剑气的手臂也被震折了经脉。鲜血顺着唇角滑落,他眼里又出现一个人。   “田罚!”柳长歌惊愕地呢喃。   风烟并不能遮掩田罚那张阴沉密布的脸,他可笑柳长歌太单纯。以为当了盟主就能够站在巅峰俯视天下了吗?她害的他身败名裂,他就要她今日,魂归西天!   饮云剑在手,任何宵小之辈屏退!   田罚意外地瞟了眼宁雨诗,她居然没死,而且气息诡异。他知道传言必定会有偏差。济世堂被灭门,宁波之死,看来还有待考究啊!? ☆、第 30 章 ?  看来田罚是对凌峰堡之事怀恨在心,特意等在她赶往皇陵的路上伏击她。柳长歌轻声一叹:“你的执念真的是很重啊!”   田罚满目阴沉地说:“一个黄毛丫头,你有什么资本当盟主?若非我儿青睐你,我早就在凌峰堡把你杀了。岂容你在外逍遥这么久。”   “好大的口气!”不待柳长歌开口,凛严率先喝道。   堕云谷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崇高的地位,田罚可谓是狡兔三窟,死也要拉个垫背。他亲手毁了堕云谷的前程,却把所有责任推到柳长歌身上。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要脸?   青衣同样冷言嘲讽:“要战便战,哪来那么多废话!”   话落,青衣的剑划破长空,直奔田罚而去。   云雾泛起,饮云剑消失了踪迹。田罚也不见了,他应该是随着饮云剑一起消失,实则他没有消失,而是隐在暗处。想要一击刺杀柳长歌。   宁雨诗凝眉温怒,在雾气昭昭里喝道:“柳长歌是我的,你不准插手我的事!”   什么你的我的!柳长歌就纳闷了,她又不是宝贝,用的着他们两个争个你死我活的吗?   就算她是宝贝,那也是晴迁的宝贝,她可不想让两个仇人互相争夺。   芒刺入眼,柳长歌被青衣抱起后退。凛严的剑虽然断了,可他还有双手,还有双脚。再不济,还有血肉之躯。田罚的剑再厉害,也必须要过他这关。   青衣手持长剑,凝眉洞悉周围的气息。邪风自耳畔来袭,他一把推开长歌,纵剑侧返。   咣!田罚一副修罗面现身,饮云剑与青芒剑的光华刺目无比,他真的很好奇,柳长歌身边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如此剑法精湛的人。   但此刻情势刻不容缓,他怒吼一声,一脚将青衣踹飞!   柳长歌芒刺在背,她是半点武功都不会啊!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幽冷的风,将她彻底包围。血腥气息浓重,宁雨诗的刀,已经稳稳地架在脖子上。   可就在此时,云飞雾散。一道炽烈的光直冲而下。砰!大地震荡。   宁雨诗感觉有一股力量撞在手臂上,咣当。嗜血刀落地。她清晰的听到这条手臂的骨骼发出强烈扭曲的声响,令她痛不欲生。这条手臂,怕是废了!   这突如其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柳长歌惊叹之际,已落入一个怀抱。很刚硬的怀抱,没有温暖,却能感到心安。抬眼一瞧,“居然是你!”   昆吾震剑,裂苍天!他用的是昆吾派的家传剑法,昆吾苍天剑!   宁雨诗就算戾气缠身,化为修罗,也不是昆吾剑的对手。   昆展群来的很及时,青衣也连忙撤回护在长歌身边,紧张问:“公主没事吧?”   柳长歌摇头:“有惊无险。”   昆展群居然亲自救下柳长歌?他们什么时候那么亲密了?   田罚诧异至极,宁雨诗却不做他想。这次失败还有下次,于是纵风遁走。   此时三位剑道高手对战一个田罚,田罚自然没有胜算。桀桀一笑道:“看来当上武林盟主就是不一样,第一剑宗昆吾派的执掌都为你鞍前马后。柳长歌,你不是最后的赢家。”   “我不是。难道你是?”柳长歌淡然笑问。   田罚气不打一处来,说了句“走着瞧”,便遁云消失。   凛严捂着手臂,方才他被田罚偷袭了一下,胳膊肘还在流血。长歌紧张地为其包扎,叹道:“多亏你们了,否则今日,我是见不到父皇了。”   昆展群对长歌拱手道:“我来晚了,让盟主受惊,请盟主责罚。”   柳长歌怎么会责罚昆展群呢?她不但不责罚他,还要感谢他。“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恐怕我已经……谢谢你。”   昆展群笑着摇头,大批昆吾派弟子从天而降,均落地俯拜:“参见盟主。”   柳长歌不想在这事上耽误时间,她想马上赶到皇陵。昆展群考虑的却很多,以防宁雨诗再回来伏击长歌,他决定亲自保护长歌直至皇陵。若必要,他会率众弟子守护皇陵周围,直到长歌守完灵为止。   她是盟主,他理应担起保护她的职责。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就算是对晴迁,也有个交代吧。   柳长歌曾问:“你一直对我有敌意,我能感受的到。为何这次,你却来救我?”   昆展群的回答是,“一你是盟主,二你是晴迁的人。”   柳长歌哭笑不得,“这两条,好像都跟你扯不上关系吧。”   昆展群朗笑一声:“怎么没关系?武林盟主是江湖之主,我身在江湖,必要对你敬重有加。我当晴迁是朋友,于此,除却盟主身份的你,也是我的朋友。况且,当初你还胜了我,好叫我今日才忆起,当时那迷雾重重里的精彩场面。原来是这般啊!”   昆展群的眼眸在青衣和凛严之间玩味穿梭,明显已经知道了当时柳长歌与这两位剑道高手一起联合将他蒙了。他还傻傻的以为,柳长歌乃神人降临,从一个不会武功的琴师,变成绝顶高手。   此番一见,着实是个啼笑皆非的故事!   柳长歌脸一红,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故打了个哈哈,“见笑了。”   昆展群却没有在意,如果他在意这件事,他根本就不会来相助。他扯开话题:“前方就是皇陵,我率弟子在皇陵周边守卫,盟主即可放心了。”   柳长歌深感欣慰,笑道:“劳烦你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希望你能为我办到。”   青衣和凛严牵走马,各自守在附近。而昆吾派的弟子都驻扎在外围,随时提防有外来人入侵。柳长歌来这之前,已经算准了皇朝那波刚走不久。这草地上,还残留着他们的脚印。   她望着眼前这座庞大的陵墓,深深地叹息。   昆展群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疼,问道:“盟主若有吩咐,开口便是。展群必定倾力而为。”   柳长歌回眸一笑:“我要一只一米长宽的羊皮,最结实的五彩针线,还有上等的烈酒。”   长歌要这些做什么?昆展群心下好奇却没有问,他不是多嘴的人。要准备这些东西不难,但也需要些时间。“你给我七天时间,我去草原上给你弄最好的羊皮,去苏州给你买最结实最漂亮的针线。最后一个地点,世上最烈的酒,莫过于醉生梦死。就在皇宫御酒坊。”   柳长歌是想喝喝酒,戒酒消愁,他可以理解。因为当初他听到父亲死讯的时候,也曾一度的浑噩过。那时候只有酒,才能消解心中的哀愁。   昆展群这样想也对。柳长歌顺着他的思绪也无妨,轻声叹道:“去吧。”   她真的想喝酒,但她明白,需要酒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她……   一首诡异清幽的销魂曲,始终在耳边盘旋。她纵跃在黑夜里,衣色雪白如梦如幻。发丝飘扬,眼中凝着一丝锐气。   翻身落地,悄声无息。她微微一斜眼,那男人的身形便暴漏在月光中。   月影西移,云遮雾避。他笑看着女子,手中玉笛旋转,“我送你的这首临行曲怎样?你听了,应该有感触吧。”   是有感触,很销魂的感触。她从竹林遁走,离开弗瑾月,离开父亲,离开南疆。   而旷远似是算准了她的路线,在路上等待她。她望着迷月,说:“中原之事是你一手主导,对吗?”   “什么事?”旷远邪笑问。   他明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却仍想与她多谈两句。他发现他越与这女人沟通,就越有意思。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可她不想当任何人的西施,包括这个野心的男人。旷远的音波功的确很厉害,她内气翻涌,勉强支撑。中原事大家心知肚明,他不承认也没关系。   前几天她服用丹药,将内力瞬间提升一倍,损耗真气。今夜月影迷蒙,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她能不能离开南疆,就在一念之间。   旷远想用一种优雅的方式来战胜她,今夜又是个猎艳的好时机。   他举笛至唇,吹出的曲调带有荡漾的勾魂之力。内力浅薄者,根本难以抵抗他的音波功。   百里晴迁任他吹曲,感受四面八方无限循环而来的劲气凌波。她飞身一闪,便到了枝头。在月色银芒之下,跃空而去。   想走?哪那么容易!   旷远内息凝聚,吹出的音波居然化成一道道凌厉劲风,宛如山巅粗壮枯藤,纵横交错般朝百里晴迁缠绕而去。   百里晴迁背后阴风阵阵,丹田气息凝锁,手臂与脚腕同时被一股力量束缚,像被剧厉拉扯般,将她扯了回来。   她旋转身姿,隐入乌云之中。凭借高深内力,暂时摆脱。   但是四面八方的凌气还没有散,而是随着曲调的高昂,化成天罗地网。天罗地网,他要将她困入网中,狠狠的折磨!   无眠之夜,真的是太难熬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居然坦然地笑了。笑的如此云淡风轻,却又美轮美奂。   天罗地网忽然消散了,笛声也停了,旷远的身影不见了。   百里晴迁唇上一点红润,飞身遁走,离开南疆的领域。   一声暴怒震飞群鸟,明明银芒闪耀如仙般光泽,却硬生生地将旷远这张阴沉密布的脸照的如同厉鬼!“你为何阻止我抓她!就差一丁点了!”   女子妩媚的笑声中透着阴冷:“对于百里晴迁,我另有打算,你不准给我插手!”? ☆、第 31 章 ?  相府戒备森严,的确是“戒备森严”。防备有人入相府,防备有人接近安逸之。   柳长歌被带走之后,魏明朗并没有杀安逸之,而是将他软禁在府邸。他自以为,公主殿下那么孝顺,又那么重情义。自然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回来救安逸之。   但是安逸之不这么想,他也不担忧长歌。因为他知道长歌身边必定有能人保护她,他此刻最担心,是三天之后的继位仪式。   月底已经到了,魏明朗打着匡扶中原的旗号,准备在月底与南疆交战。在这之前,他要先稳定军心,更要稳定民心。民心所向仍是柳氏,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前往天一阁迎接八皇子融枫。   只要融枫登基为皇,那么江山也就等同物归原主。他就可以以相国的名义,亲自迎回公主。好叫他魏明朗,知道什么叫做大逆不道的后果!   但是,他担忧的是,这三天内,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安逸之站在窗前,凝望月色。距离公主离开已经六七天了。不知公主过的怎么样。若公主身在天一阁,那便是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   望着院内那些冷面如修罗般的铁甲禁军,他自嘲一叹,到底是文弱书生啊。如果他是武将,就不会陷入这等境地。   门忽然被风吹开,清冷的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风虽然惊动了禁卫军,不过他们也只意外的瞧了两眼,便自顾守卫。一股风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安逸之的唇上却浮起一丝笑意,关上门后,回头一瞧。那衣色如雪,淡然雅致的女子,正坐在椅上喝着茶。   “百里姑娘!”他轻呼一声,连忙走上前来。似要借着昏暗的烛光,对她仔细观看,是否自己在做梦?   百里晴迁看着他的模样,笑道:“这不是梦,是我真的回来了。”   一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但她表面仍旧是精神抖擞,春风无限。   安逸之欣慰至极,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他问:“百里姑娘这次回来,是为了公主吗?”   百里晴迁低垂眉眼,深深一声叹息:“是啊。黄粱一梦,今朝,却变了风云。”   谁知道魏明朗的野心这么大呢,去了一趟南疆,回来就变天了。也许,她回来的还不晚,因为三天之后,就是柳融枫登基之时。魏明朗就算再急迫,也要名正言顺。只要融枫登位,她就有办法让魏明朗俯首称臣。   沉默半晌,百里晴迁才说:“长歌在皇陵。我对她的动向一直都掌握着,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见她。”   为何那颗解药会无效呢?她一直有所怀疑。但怀疑的,并非是弗瑾月。而是……   安逸之对此别无他法,事已至此,陛下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百里晴迁费尽心计为陛下夺得解药,这事他是知道的。可是,天命所归,如果苍天执意让陛下今夕死,那么谁也无法逆天改命。   为今之计,就只有等!   安逸之在等,魏明朗在等,百里晴迁也在等。   这三天之中,她粒米未进,容颜消瘦。仿佛所有时光都在一瞬间静止,她感觉不到饿,内心中,只有深深的思念。对长歌的思念,对父母的思念。   今天她要去一个地方,亲自见证一代帝王的路途,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在院内栽种着桃树,雪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散发灿烂的光泽。周围仙雾缠绕,彷如仙境!   百里晴迁倚在树上,一眼不眨地盯着女子的动作。她终于明白,为何长歌会喜欢与她母亲待在一起。因为这世上之事太过纷杂。唯一的世外桃林就是天一阁,唯一能令人心静的地方,就是母亲的怀抱,被温柔的眼神宠溺地注视,莫过于这世间,最幸福之事。   风馨儿清洗完手上的泥土,坐在亭子里喝茶,忽然说:“你下来吧,我想跟你说几句。”   百里晴迁微笑着翻身,轻盈落地。只是这满地的桃花,令她不忍踏足。   风馨儿为百里晴迁斟上茶,说道:“花有花的归宿,你有你的路途。各不相干的事,何必在意?”   百里晴迁淡雅一笑,的确,风馨儿说的对极了。她从容地走来,坐在风馨儿对面,淡笑地看着她,忽然感叹道:“您的容颜,依旧柔美倾城,毫无半点岁月痕迹!也是,在这与世无争的美丽桃林,您的心境,自然安逸。”   风馨儿喝了口茶道:“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呀,都是一家人。”   百里晴迁和长歌的事情,瞒谁也瞒不过她。虽然她和长歌很久不相见,但长歌毕竟是她女儿,女儿的心事,只有母亲最懂。   曾几何时,你不在需要母亲的温柔,而是有另一个女子,代替母亲,给你欢乐与忧愁。   百里晴迁轻唤一声,“伯母。”   风馨儿摇头:“还是有点生疏。”   百里晴迁哭笑不得,风馨儿的意思她明白。只是这声母亲,她如果叫出了口,那么风逐云,岂不是成了……   风馨儿噗嗤一笑,神态正色些许:“好了,不为难你了。这里没有酒,只有茶。可以吗?”   她知道百里晴迁一向都是酒不离身,但是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戒酒了。喝茶足以。”百里晴迁微笑饮茶。   风馨儿显得很意外,不过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能让百里晴迁戒酒,会是自己女儿的功劳吗?   百里晴迁怅然道:“是我自己的决定。但也许,也许过不久,我还会因为某些事某个人,把它捡起来。”   风馨儿点头道:“万事随缘吧。”   她居然如此看开,难道她睡了一觉后,真不介意曾经了吗?   也许介意,但只是把这介意,放在心中一处默默无闻的角落。偶尔伤感一下,毕竟是人,人都摆脱不了七情六欲。如果真能摆脱,那不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吗。   魏明朗来了,作为皇朝第一武将,他来到天一阁,仅带了一千禁军。目的,当然是来迎接即将登位的新皇,融枫。   黎萱抱着融枫,融枫今日穿着一件明黄色胸口绣幼龙的锦袍,看着壮观的禁军,他绷着小脸,一声不支。   他太小了,小孩世界没有那么复杂。但他沉静的姿态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小小年纪,眼神居然如此清澈!   风逐云就站在一旁,把玩他的玉箫。雪白素发,俊美容颜。看的众人如梦似幻,他真的是昔日的武林盟主吗?年岁四十有余?外表居然这么年轻,就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保养之道,就是静心。与爱人在一起,何处都能修心。心境好,自然容光焕发,无视岁月蹉跎。   沉寂的气氛被魏明朗打断,他对融枫拱手:“恭迎八皇子回宫。”实则,是在示意萱妃。   黎萱面无表情,对于魏明朗的所作所为,她恨不得将之诛杀!融枫却开口:“话姐!”   魏明朗一怔,什么意思?   黎萱笑着安抚儿子,对众人说:“融枫还小,口齿不清。这声皇姐叫的却有些相似之韵。看来他是想念他皇姐了,不知长公主此刻身在何处?”   魏明朗怎么知道柳长歌在哪?他的双眼愈发浑浊。风逐云看的清晰,却不揭露。   魏明朗胡蒙说:“公主正在给陛下守灵,待三日后皇子登基,末将自然会亲自迎回公主。”   黎萱看了眼风逐云,见他仍是那般平淡,便已知他的心意。天一阁来客人了,她到底是谁,黎萱心知肚明。这一路上,也不怕出意外。她哄着融枫:“等你回宫之后,我便派人接你皇姐回来,你看可好?”   融枫露齿一笑,环住母亲的脖子亲了她一口,“好哇。”   终于是答应了,魏明朗来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一言不合,就只能硬头皮与风逐云动手。也许他不自量力,但这江山,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继承。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风逐云目送黎萱离开,想必后院之客,也已经走了。   风逐云猜的不错,当他返回桃林时,桌上那杯茶,已经凉了。他问风馨儿:“你们各自坦诚了?”   风馨儿感慨一笑,“是啊,她是个好姑娘。长歌跟着她,一定会幸福。”   这便足以。   她尝试地问过昆展群,你的速度究竟是有多快?能够在七天之内,同时在草原,苏州,皇宫三个南辕北辙的地方,取得她要的东西。   昆展群笑的云淡风轻,“我只亲自去了趟皇宫,至于草原和苏州两地,都是我托朋友办的。不过,我真的很意外,你要这些东西,原来是做这个。”   “是啊。”柳长歌一针一线缝制的,是一个酒囊。酒囊,多么熟悉的字眼。她当然不是给自己缝制酒囊,而是给晴迁。   凤舞子说了,晴迁为她戒了酒。原本这件事值得高兴,但凤舞子却另有所指,她听了之后特别震惊。随后是揪心之痛!   我亲自为你缝制酒囊,今后你想喝多少酒都随你。你离不开酒,我离不开你,我要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的快乐。   晴迁……她的手忽然颤抖,鲜血滴在酒囊上,渗透羊皮。? ☆、第 32 章 ?  其实她也有很严重的好奇心,好奇心所指要关乎于她在乎的东西。她在乎的东西,就是手上这卷竹简。她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看一看,这上头所谱写的经文,是母亲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虽然那个夜晚她离开了南疆,她知道那是侥幸。如果弗瑾月不出手打断旷远,恐怕她已经……   耗损的内力才恢复了一半,夜半子时,是她忍耐疼痛的时刻。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   百里晴迁脸色苍白,细密的汗珠顺颊滑落。她手上依旧攥着竹简,她想看!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经文。   她喝了口凉茶,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却听一声轻呼:“别打开!”   百里晴迁遁声望去,竟是安逸之:“为何?”   安逸之连忙上前,一把抢过竹简。他知道百里晴迁很好奇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曾听过有这么一说。佛祖有双重面貌,一面和善慈悲,那是普度众生。另一面是凶煞獠牙,针对万恶之徒。   百里晴迁听了安逸之的解释,淡然一笑,“佛祖纵有千面又能如何?我既不是善良之人,也不是万恶之徒。所以这经文,对我无效。拿来吧。”   “不行。”安逸之不能冒险。如果百里晴迁看了这竹简上的经文出了意外,他该如何面对公主。   她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才放下来,抿唇一笑:“听闻安相饱读诗书博学多才,那么你是否能够参悟这篇经文呢。我不看,你给我解释如何?”   安逸之不会武功,看了经文也无碍。就算出事,她也能瞬间制止。   安逸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百里晴迁有此一意,他遵命便是。他展开竹简,将经文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奇怪,他居然没事。   这经文的内容是说,佛祖为何会普度众生,善人的结果与恶人的结果究竟有何本质上的区别。最后总结是,善与恶之分,得与失之间的大义。   安逸之呆愣片刻,手中的经文被抢了去。   百里晴迁淡定地扫了一眼,她也没事。难道是她还没有参透这里面的寓意不成?   弗元清如此在乎这竹简,恨不得每天都看上几眼。不可能是假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不能参透这经文里的大意,便无法救父亲。她将竹简上的经文一字不漏的分析透彻,发现它真的是一篇很普通的经文。放在佛经里,也是最寻常的一种。   看来只有回去问母亲了,母亲一定知晓经文的奥秘。   想来安逸之也是多此一举了,原来百里姑娘心不静。也只有心不静的人,才没有多余的思绪来参透经文。“百里姑娘是否惦念公主?”   百里晴迁是很想念长歌,她最近只有一件事不明,就是皇帝之死因。如果见不到皇帝的遗体,便很难查清真相。   百里晴迁点头说:“新皇已登基,朝局稳定。在护送融枫回来的路上,魏明朗并没有下手。这说明他等的时机不在于此,而是登基之后欲将融枫置为傀儡。安相有何高见?”   安逸之冷笑一声:“他想一手遮天,无可能。只要我在朝堂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百里晴迁笑问:“可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如何与拥有百万雄兵的他对抗?”   安逸之走到桌前,挑灯敛眉,“百里姑娘料事如神,岂是我等俗子所能攀比呢。你就算不出屋也能算出,七天之后魏明朗即将率领五十万大军前往边境,与南疆交战。”   百里晴迁笑的淡然:“交战啊,大兴土木是为何?”   安逸之转身凝视她:“当然是为造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魏明朗如果取胜南疆,那便是功高盖主。试问这皇朝内,还有谁敢与他抗衡?   要么,他死在战场上,还能得一个为国捐躯的美名。要么,他得胜归来,借机一脚踹掉柳氏余脉改朝换代。   南疆的兵力太薄弱了,如果魏明朗挥师南下,想要一举灭了南疆,如同探囊取物。那固若金汤的西域幡城,不是也在中原的铁骑下土崩瓦解了吗。南疆,才崛起多长时间?   若非南疆王善于用蛊,这一点是中原比较忌惮的。单凭那不到五十万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中原抗衡。败势迟早。   只是,魏明朗早不出战晚不出战,偏偏要等新皇登基后出战,摆明是想告诉天下人。他为皇朝立下汗马功劳扩疆掠土,乃天下第一忠君之士。若小皇帝在宫中有个不测,他便可以顺理成章被推上高位。   这魏明朗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叮当作响啊!   百里晴迁何尝想不到这点,但是国家之事她不想参与。她也笃定魏明朗不会赢。就算百万雄师一齐进攻南疆,他魏明朗也未必会有多大的胜算。   南疆王久居修罗山,那批神秘的药俑,根本不是随便炼着玩的。除非,除非魏明朗使用皇帝从断魂岛移回的那批兵俑,否则,他胜算无几。   可是,她忽然笑了,她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更别提国家之事。但是,她不知道母亲去哪了。母亲一向行踪缥缈,如果她自己不想露面,任何人都无法洞悉她的行踪。   天色灰蒙,沉云遮日。   长歌素雅面容,眼睛肿痛。昨夜她睡的并不好,她靠着父皇的陵墓,摸着冰冷的石碑,哭了半宿。   她控制不住,想起从前那段快乐的时光,她不舍。   然而父皇也变了,变得猜忌多疑。可在她心里,父皇依旧是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慈爱父亲。   在她哭的天昏地暗时,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曾经,他酒醉在她的墓前,为她痛彻心扉。一夜之间,苍老的何止是容颜,也是一颗疼痛的心。   如今他身躯已冷,她是否也该来看看他了呢。   他对她不薄,她嫁给他,却对他不忠。无论是情感还是身体,双重的背叛。   她逃不过命运的束缚,也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睡了一觉后,她清醒了。却无法以平常心面对过往,因为有他。他毕竟是她生命里的人,对她有恩。   长歌迷糊间,感觉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抚摸她的脸。她在梦中笑了,忽然抓住这只手。体会那一瞬的颤抖,她却睁开了双眼,清明至极。“母亲,您终究是放不下父皇。”   原来长歌在装睡!   风馨儿带着斗笠,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脸。虽然周围有昆吾派的人守着,但她就是有办法进来。只要她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长歌喜极而泣,扑入母亲怀里。这一刻,她悲伤的心,只有母亲的温柔可以治愈。“好想你……”   风馨儿欣慰一笑,抚摸女儿的背,用温暖的掌心拂掉深夜里的凉气。悠远地呢喃:“其实,我是不知怎么面对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最珍爱的宝贝。但是越亲近的人,就越会怯懦。”   长歌理解母亲,她也不想再提曾经的往事。此刻只想在母亲的怀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呼吸母亲的味道……   长歌睡着了,熟睡在风馨儿的怀抱里。她心疼地亲吻长歌的脸颊,天亮了,她该走了。   长歌醒来后,发了一会呆。她轻轻抚上脸颊,笑中带着温柔与幸福。   魏明朗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萱妃。   他们是来迎接她回宫的,却被昆展群等人阻拦。   青衣与凛严神态冷漠地护在长歌左右,如果公主不愿,谁也逼迫不了她。   令人吃惊的是,长歌居然开口:“让他们过来。”   昆展群这才让开道路,而青衣和凛严也相继走开,但不会离的太远。   她知道禁卫军就在四周的草丛里,只要魏明朗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展开交锋。但她不想,她想化干戈为玉帛。   黎萱对长歌甚是想念,只是此地外人太多,她也不好当面表露,只深情地望着她。   长歌无视萱妃的眼神,盯着魏明朗。魏明朗此刻就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请罪。他说,他已经查清皇帝之死因,是因病而死,与她无关。她可笑,真的是这样吗?他想表达的,并非如此吧。   魏明朗眼神清明,这几日他悔恨至极,自己究竟种了什么魔障。居然伤害了长歌,他真该死!“公主,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我错了,请公主处罚。”   安逸之随后而来,身后跟着大批朝臣。均跪在皇陵前,恳求公主回宫。   柳长歌的眼睛里,全是这些跪地俯拜的大臣。能怎样?就算天下为她倾覆,又能如何?她还是一个人,一个平凡的人。   她的泪已经流干了,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就让他们随风消逝吧。今日是开始,也是结束。“按照规矩,我需为父皇守灵三载。你们都走吧。”   三载!朝臣们惊呼一片。   “万万不可!”李沐城进言:“皇上才登基不久,而且年纪幼小,还需公主在旁加以辅佐。公主孝感动天,其实在哪守灵都是一样的。陛下在天之灵,亦会欣慰。请公主回宫,主持大局。”   “朝政的事情我又不懂,有你们辅佐皇上我很放心。我意已决,三年内,你们谁也不准来烦我!”柳长歌正襟危坐,神态坚定威严。? ☆、第 33 章 ?  柳长歌知道,不给这些顽固的大臣们来点态度,他们是不会走的。于是她一直板着脸,清冷的眼中,只有一种情感。或许也没有情感。她的泪水被风干,她曾经的快乐与忧愁,也都被父皇带走了。   柳长歌孤独,她现在最想念的就是晴迁。如果此时此刻,晴迁能够陪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她就不用假装强硬的态度来面对众臣,也不用疲惫的撑着坚强。   一抹绿光从魏明朗的眼底划过,他忽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柳长歌。   安逸之观察之下震惊不已,这个魏明朗到底怎么了?他又恢复往日的冷漠!如果他敢在众目睽睽下对公主做些什么,这些朝臣们是怎样也拦不住的。   此时谁也不敢确定魏明朗到底会不会出手,就连他自己,好像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心。半晌之后,他不再看长歌,而是落寞地转过身,“回。”   安逸之等人还跪在原地,只有魏明朗一众党羽撤走了。而且隐藏在树丛里的精兵,也悄声无息的遁走。安逸之不再劝慰,李沐城也很识时务。如果安逸之不走,他也不会走。   又一个黄昏被等来了,其实安逸之他们,已经离开多时。   可是柳长歌却感觉,好像有人没走。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不是青衣,也不是凛严。于是她闭上眼,唇上一点笑意。   那个人终于接近了她,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柳长歌却没有睁眼,而是轻叹道:“你终究回来了。”   她停驻脚步,已在长歌面前。一双温情的眸里,透着怜惜:“我说过,月末之前,我会回来见你。这次终于是,没有背弃承诺。”   长歌流着泪的睁开眼,却已被晴迁抱在怀里,她说:“对不起,我没有在最后一刻守在你身边。”   长歌破涕为笑:“你现在回来也不晚。”   “不晚吗?”百里晴迁看着她。   长歌抬头看她,点头说:“不晚。只要你我在一起,永远也不晚。”   百里晴迁搂着长歌坐在陵墓前,身后是皇帝的墓碑,她忽然扭头望了一眼,“我以为你会怨我。那枚解毒丹。”   “解毒丹没有问题。”柳长歌语气平静。   百里晴迁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柳长歌道:“因为解药是你给我的,我相信你。但是父皇,终究没有撑到最后。只能说弗瑾月的毒太厉害,父皇日夜操劳国事,就算陷入昏迷,也仍然心系家国。就算没有中蛊,他身体也早晚会垮。有此结果,也算是解脱了。”   真的解脱了吗?百里晴迁呢喃地道。   柳长歌有点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百里晴迁伸出手,想要抓住黄昏的温暖。可她却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住。她留不住黄昏的脚步,留不住风云的变换。她仍是转过头,认真而仔细地望着墓碑上刻着的字迹。她问长歌:“如果你父皇没死,你会是什么心情呢?”   柳长歌心一惊,父皇没死?   百里晴迁安抚她,温和道:“我打个比方。”   柳长歌失落地叹了一声,满眼忧伤,“如果父皇没死,我一定会恨他!”   百里晴迁问:“为何?”   柳长歌道:“因为他又一次把我束缚在皇宫,永远的束缚!我挣脱不开了。因为无论他走不走,我都是皇朝的公主,一生一世都是。他活着,我便不可能有浪迹天涯的机会,他走了,我更不会有这个机会。”   “因为融枫吗。”百里晴迁其实早就笃定了,长歌这样性格的人,注定会一生牵挂。二十年前她会牵挂她母亲和父皇,二十年后,她会牵挂她的弟弟,柳融枫。   长歌笑道:“你真了解我。”   百里晴迁是很了解长歌,但她不敢确定,黎萱是否在长歌心里有无一席之地。她选择不问,这是最聪明的做法。   柳长歌差点忘记,她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晴迁。于是她要求晴迁闭上眼。   晴迁真的听话的闭上眼,柳长歌还是不放心,便从怀中掏出一条缎带,蒙住晴迁的眼睛。   缎带随风飘逸,乳白的缎带绑在晴迁乌黑的发后,似乎非常协调。真的很协调,可是晴迁看不到。   遮住你的眼,蒙上你的心。   百里晴迁抓不住长歌,她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指引着她前往后山。   柳长歌就算遁天入地,也无法逃离青衣和凛严的视线。但是百里晴迁来了,青衣和凛严也就识相的回避了。   百里晴迁忽然抓住长歌,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酒的香气,而且还是这世上最烈的一种酒。曾经,她喝过这种酒。醉生梦死!   十年前的离别再次冲击了她的心灵,面对父母的弃离,她一气之下把自己关在山庄里喝酒。喝的就是醉生梦死。只不过她当时喝的,是酒魂醉千里亲手酿的酒。要比皇宫的御酒更加纯烈百倍。   如今这醉生梦死就在眼前,是长歌送给她的礼物。她心中苦笑。这是劫数吗?   她看不到,看不到长歌眼里的心疼。可若没有这醉生梦死,又如何能控制晴迁体内的酒毒?晴迁喜欢喝烈酒,唯有这醉生梦死,才能让她尽兴。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别无他法。   柳长歌试探地问:“你不喜欢吗?”   百里晴迁抚摸酒囊的轮廓,她不用眼去看,也知这是长歌亲手为她缝制的。这一针一线,都是长歌的心血。她问:“你不是一直……”   “那是以前,是曾经!现在,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不再约束你。”长歌为晴迁解下缎带。看着她满脸欣喜的模样,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蝉声四起,月辉盈照。   她们相依相偎地坐在山巅上望月,对于手中的酒囊,百里晴迁视若珍宝。   她的酒囊被她藏起来了,藏在南疆的某个地方。好像她自己也忘了藏在哪。不过不重要了,长歌为她缝制了新的酒囊,而且非常漂亮,她会紧随其身,片刻不离。   就算死,也是幸福的吧!   的确,在长歌怀中醉死过去。就算做了鬼,也是个风流的酒鬼。   她百里晴迁,不枉此生。   柳长歌捂着唇,眼泪滴落在晴迁的脸上。   百里晴迁破了例,很久没尝到酒的滋味,一开荤就是烈酒。她承受不住,终于醉倒在长歌的怀里,应了那句话,酒是她的宿命。就算戒了,有朝一日,她还是会因为某些原因而捡起来。   如今,她真的醉生梦死了!也真是的,好像喝酒都喝到脸上了。月光下的脸庞,虽倾世无双,但她醉蒙蒙的眼里,却始终荡着高雅的惆怅。   就连惆怅,都无法摆脱那份风雅的涵韵。她心中的悲痛,借着酒醉而发泄:“怎么办啊长歌,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想念我?”   长歌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滚烫的泪与晴迁脸上的酒混合在一起,她与她的相聚,就像一幅苍白的画。   百里晴迁会画画,长歌也会。她却想让这画里,有些属于她们的内容。   这是一个吻,一个苦涩而缠绵的吻。   为什么你的唇这么颤抖?   晴迁醉的糊涂了,只应唇上力道太柔软,她心生怜惜,环住长歌的颈:“别抖了,再抖我不让你亲。”   柳长歌离开她的唇,眼睛都哭肿了。看的晴迁心中疼痛,可是她现在,只能醉,不能醒。所以她继续醉着,遥望夜空,忽然指去:“你看那颗星,是不是很璀璨?”   长歌顺着指引望去,浅笑道:“的确,不但璀璨,还很明亮。像你的眼睛。”   百里晴迁温柔一笑,“像你的眼睛才对。”   柳长歌怅然一叹,问晴迁:“南疆之事了结了吗?”   百里晴迁眉头一挑,说了句“还没有”便掏出竹简。不知为何,此刻夜深人静,她想看一看经文。   长歌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百里晴迁展开竹简,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经文。长歌看着看着,忽然神智溃散,“这……”   百里晴迁连忙合上竹简,指尖一点长歌的额头。长歌恍然清醒,恐惧道:“这上面的画太可怕了!”   “画?”百里晴迁盯着竹简,试探地问:“你说这是一幅画?什么样的画?”   柳长歌稳定心绪,如实道来:“这上面的确写的是经文,如果你只关注经文的内容,就会忽略别的东西。比如,字中画。”   字中画。她曾在珍奇玉宝阁中见过这种画。表面是一片很普通的文字,其内涵并不在此。而如果你扩散目光去看全篇文字的轮廓,就会看出那背后绘画的一幅图形。   长歌在这篇经文中所看到的图形,是一只八头千手的诡异修罗。修罗的模样十分骇人,八个头颅血淋淋的,双眸邪肆,青面獠牙。每只手上,都拿着一个邪恶的利器。仿佛要跳脱经文的束缚,前来索命。   其心越惧怕,就越无法移开视线。最后,精神涣散,崩溃而终。若内力高深之人,会下意识以浑力抵抗,强攻心神。其后果,非走火入魔不可!? ☆、第 34 章 ?  他孤独地望着月色,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这里是皇宫的珍奇玉宝阁。哦对,他好像是来找东西的。找什么?   月光照耀着他的脸庞,须眉浅淡,薄唇嫣然。他曾想,如果这张面貌可以吸引她,那么他一定会善加利用。可他在她眼里,始终是最平凡的人。   月光不见了,被乌云遮住。一道绿光划过眼底,他想起来了。他来这里,是要找一样东西。就是控制兵俑的机关。   皇帝死之前一度昏睡,他并没有机会询问机关在哪里。现在皇帝走了,他猜想机关最有可能放置的地方,就是这珍奇玉宝阁。   走进珍奇玉宝阁,一片金碧辉煌的色彩。无比幻耀的颜色将他眼中的惊艳,一丝不漏地影射出来。他惊叹斐然,早先听闻过苏州巨富杨成风有一座财宝山庄。而今与这珍奇玉宝阁相比,当真是俗不可耐。   他手上这件金玉玛瑙的象形雕塑,刻画的是惟妙惟肖,上面镶刻着最名贵的南海珍珠,他左前方的巨大珊瑚,足有十丈高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是俗物。能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都俗!   魏明朗一生追求的,就是公主的青睐。然而,他现在已是有妇之夫。妻子又那么温柔体贴,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只是,他最近觉得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跟以前不同了。   他对长歌的执着,有时候会淡忘。或许有了家室的原因吧,他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想找到控制兵俑的机关。   魏明朗将玉宝阁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搜寻个遍,每个角落也都摸索个遍,就是没有找到机关。听大哥说,是燕绍将机关从断魂岛上带回来。而且他也拷问过燕绍,燕绍的回答是,不知道。   很好。他见过倔脾气的,就是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倔脾气。这回他要让燕绍,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走出珍奇玉宝阁,魏明朗却忽然停驻脚步。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略了。   他恍然一叹,回过头,静静地盯着那盏古朴的油灯。仿佛有一层幻彩的流光透过灯芯扩散开来。不但将这周围的漆黑照亮,也将他眸中的疑惑驱散了。   原来如此。   听闻这苍山一年会下三次雪。她特地来观雪。   也许她观的是雪,是那纯白无暇的色彩。是一点一滴的冰凉,也是这世上最清澈的温度。   说来也巧,她刚到这里,这里就下雪了。   雪花是冰凉彻骨的,优柔而典雅地飘落在肩头。她并没有拂去,而是任凭雪花融化在她的身体里。心静不过如此。   雪的清凉将她以往的一些执念冲淡,她变得爱笑了。她是凤舞子,画仙。她还是个妻子,还是个母亲。   倚峰观雪,内心纵有千般执着,也该在此时放下了。   因为这场雪,是她特意等来的。   她静静地坐在山峰上,微笑地望着对面的苍山。那山巅一处幽绿所在,慢慢地长出一株根茎。   雪花滋养着它的成长,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它迅速的绽开了花瓣。那是一朵,很苍白的莲花。   无论是初夏,还是深冬。这苍山的季节都与中原无关。它是雪的世界里的一种优雅的存在,也是黄昏里,最格外萧瑟的风景。   她来此的目的是观雪,另一个目的,就是来采摘十年一开的苍山苍莲。   苍莲因清雪而滋养,绽放时,吸天山地间的灵气。具有化毒功效。   凤舞子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不惜长途跋涉赶至苍山。在这最后一刻,目睹苍莲一现的风采。   清风游走,将她缥缈的身姿带到苍山之巅。她轻而易举地摘下苍莲,却听一阵齐刷刷的响声。她周围居然出现一批人。   或许不能称之为人,他们身上没有半点人的气息。有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冰冷,他们闭着眼,没有呼吸。他们来这里,靠的,只是一种感觉。   凤舞子十分惊讶,难怪她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这一路上她也探查过,最终也没个结果。当然没有结果,因为弗元清养的药俑,根本无息。若非这些药俑自己露面,她怕是怎么也查不到的。   来到苍山才解惑,难怪闻不到药俑身上的药味,原来是这冰雪,掩盖了他们的气息。   凤舞子觉得自己太失策了,被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跟踪到了苍山。说出去她不要混了!   当然,在武林之中,她还是要混的。她不但要混,还要混的“好一点”!   凤舞子小心翼翼地将苍莲揣进怀里,这可是救夫君的宝贝,万不可疏忽。   许是凤舞子这个动作太珍视了吧,这批药俑竟有所动。   他们并没有睁开眼,因为他们一旦睁开眼,那便是风云之变,必要留下血红来点缀他们的功勋。   很显然,这是弗元清的意思。   不过凤舞子,并不领情。在药俑集体飞来之际,凤舞子轻轻一跺脚,婀娜身姿冲入云霄。会飞的不只是她,那批药俑也飞入云中,各个面如修罗。   若他们睁开眼,不晓得会是什么场面!   凤舞子不想验证这一点,她抡起笔墨,在空中画了一张天罗地网。   赐名,天罗地网大阵。   药俑毕竟是死人,没有思维怎能与活人抗衡?   凤舞子利用这一点,在阵眼处画上夺魂锁。而后堕入云中,消失不见。   药俑被天罗地网大阵束缚,最终无策,纷纷掉入万丈深渊。   远在南疆的操控者弗元清,忽然口吐鲜血,气息不稳。   他双目骇然,气的颤抖:“凤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冕下!”凤儿惶恐地跪在他面前,心疼地用手帕为他擦拭唇边的血迹。   他看不到凤儿失落的眼神,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这些。凤舞子,你究竟要伤我伤到什么时候!我留下百里墨,只为了挽回你。而你,你却毁我的心血!   “冕下,您要保重身体啊!”凤儿殚精竭虑,就怕弗元清气个好歹。他是他的天啊!他不能容忍他的天塌下来!   弗元清气息稍稳,握住凤儿的手,温和地安抚他:“不要紧。本王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气死。传令下去,整顿兵力,本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大军。这次中原派兵五十万就想攻克我修罗山,本王要他们一败涂地!”   不但要他们一败涂地,还要他们覆水难收!   皇陵的生活是枯燥的,但有晴迁的陪伴,她却觉得幸福。   今天她们的任务,是盖竹屋。   皇陵四周多数都是翠竹环绕,长歌提议,盖一座简易的竹屋。   晴迁附议,她除了附议,别无他法呀。   会画画的人,就是有这个好处。   长歌拎着酒囊,翘首指挥,“那个那个,在往右边一点点……”   百里晴迁将竹根插入土地,用缰绳捆绑结实,拍了拍手,对长歌无奈地笑道:“小祖宗,你满意了吗?”   柳长歌走上前来,抿笑欣赏。花了三天时间盖了这么个简易优雅的小屋。充满爱的家……多亏了晴迁啊!她连忙将酒囊递过去,挽住晴迁胳膊,“辛苦你了,宝贝儿。”   百里晴迁浑身一酥,讪讪一笑:“可别这么叫我,我不太适应。来吧,进去瞧瞧。”   说简约,它还真够简约的。屋内只有一席床,一个占地三分之一的书架,外加一张四方窄桌。整体来看,用四字足以形容,别具一格。   柳长歌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架,“不如弄些书籍来摆上去,也好看些。”   百里晴迁坐在桌前饮酒,闻之挑眉:“你还真打算在这里住上三年啊?”   “自然。”柳长歌跪坐她身边,正色地说:“我要为父皇守灵,并非说着玩的。其他公主怎样我不管,但我,一定要守。”   百里晴迁早知长歌注重亲情,她若决定,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皇帝之死,疑虑未清。她会找个恰当的机会,与长歌谈一谈。   白鸽飞入晴迁的怀里,歪头瞧了眼长歌,见长歌也淡笑地望着它,它眨眼低头,没有撒娇。   百里晴迁笑了笑,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凝眸叹道:“果不其然。”   长歌瞟了眼内容,冷笑道:“如果败了,他就是中原的罪人!”   “万一胜了呢?”晴迁笑问。   长歌更加担忧,目光悠远:“若他胜了,将是柳氏的灾难。”   “胜败都对中原没有好处。可见战争,不是什么好事。”百里晴迁眯着眼,闻着竹的清香。撩发起身,走出竹屋。   柳长歌看着她的背影,她静静地站在门口。姿态高雅,气质脱俗。   脱俗,如果在这了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久了,也许真能做到脱俗。   可是,她只是个守灵人。   百里晴迁偏头说:“别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出来吧,我们去散步。”   散步斜阳中。她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个斜阳可以看。   能在这里安逸的生活,远离世俗纷争,逍遥山水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们都有自己的牵挂,当她们了却牵挂时,是否可以真正的感悟人生的真谛呢。归根究底,无外乎执念。? ☆、第 35 章 ?  他以为,他永远都见不到她了。然而,当她真正的与他把酒言欢时,他仍然觉得像是在梦里。   昆展群自嘲地笑了一声,看着百里晴迁的妆容。她不化妆,却胜似化妆。这双眉眼,是他倾慕的开始。也是离别的结束。“早知如此,我宁愿在此守候你,也不愿离开的。”   百里晴迁如今不是一个人,前半生她是孤独的,却有酒为伴。后半生她不孤独,因为有长歌陪伴。他呢,他有谁陪?他还是那个孤苦伶仃的人。   百里晴迁举杯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救了长歌,我感谢你。我们干了这杯酒,然后,你回你的昆吾派。”   昆展群忽然苦笑,却听话的举杯。“干!”   辛辣入腹,所有往事,化作杯酒,一饮而尽。   昆展群是恋恋不舍的,他对晴迁说:“你要提防一个人。”   百里晴迁淡道:“是不是宁雨诗?”   昆展群点头道:“就是她。”   百里晴迁陷入沉默。   她一直都在怀疑一件事,就是济世堂为何会忽遭灭门。   济世堂一向以行医济世为准则,虽然堂主宁波有些小人之心,但为了包揽人心,巩固江湖地位,他绝不会轻易与人结仇。   而宁雨诗忽然提刀现身,那把刀,竟是二十年前刀魔遗留下来的嗜血刀。这嗜血刀,宁雨诗从何而来?她与刀魔之间,又有何种牵连?   这些事情百里晴迁暂时想不通,但她可以确定一点。就是济世堂灭门之案,是宁雨诗的杰作。她竟然杀了自己的父亲!   细密小雨润如酥,草丛里伸出一只手,一只很干净,却很苍白的手。   她的嗜血刀不见了,被她遗弃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就算剩下一口气,也会有一种悲惨的执念为她撑着。   雨是温柔的,尤其是夏天的雨,居然会有温度。滴落脸颊,将鲜血冲刷个干净。   她瘫软在草丛里,全身无力。无力的何止是身体,还有心。   她妖娆的双眸里,蒙上一抹狠毒的颜色。她以为她这一生,都要沉浸在血红里,可她的世界,还有其他的颜色。黑!   柳长歌!你害我如此,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雨继续下,继续混合着大片的血红。她托着疲惫的身躯,狼狈的离开。在她心里,早已有了计策。这一次,她不会再落败而终!   昆展群终于走了,虽然他舍不得。但他必须走。   柳长歌挽着晴迁的胳膊,目送他离去。忽然说:“我是该轻松轻松了。”   百里晴迁笑道:“难道你现在很累吗?”   “不累。”柳长歌摇头笑:“只是盟主这顶高帽子扣的我头沉,还是还给它原本的主人吧。”   在昆展群及时赶来的那一刻,柳长歌便生出这个念头了。武林盟主对于她而言,形同虚设。还不如交还给昆展群,让他有所作为,造福武林。   此后柳长歌书信一封,将盟主令牌裹在囊中。派侍卫务必亲手送到昆吾派。等昆展群归宗之时,便可看到这个惊喜。   送走昆展群,柳长歌便将视线移到青衣和凛严身上。两人忽然下跪,异口同声:“属下愿终身效忠公主。”   柳长歌怔愣一下,“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们……”   青衣对长歌很了解,长歌想在这里守灵三年,有百里晴迁陪伴,那么他们两个,便自然而然成了多余。公主这般注视,青衣猜测,就是想遣散他们。   他们一生都为皇室效命,如今公主要弃他们,天大地大,他们无家可归。   凛严有自己的心思,他的心思即便是柳长歌也看不透。   柳长歌看不透,并不代表百里晴迁看不透。   百里晴迁问凛严:“你是皇帝的贴身护卫,皇帝走之前,你身在何处?”   她居然这么问!   柳长歌吃惊地看着她:“晴迁……”   凛严低声回答:“既为贴身护卫,我自然在陛下身边。”   百里晴迁“哦”了一声,又问:“你可知道,陛下身上,曾有一物。不知是否随他进了皇陵?”   凛严内心一震。柳长歌急忙问:“何物?”   百里晴迁只淡笑不语,一双清眸,就这般静静地盯着凛严。   凛严道:“陛下随身之物太多,陪葬的东西也不少,这很正常。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百里晴迁摇头叹息,晃着酒囊走开了。   柳长歌秀眉轻颦,盯着凛严说:“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定然不会留你。”   凛严神情坦荡:“属下甘心追随,绝无隐瞒公主之心。”   “记住你说的。”柳长歌不再追究,转身离开。   抚摸这块足有十丈高度的墓碑,其冰冷程度,如同置身寒冰洞中。   她只是有一个疑惑,或许,只有进入陵墓,才能得到证实。   她目光幽幽地望着陵墓的石门,开启墓门的钥匙,在长歌身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长歌的声音来自于背后。   百里晴迁并未回头,只是淡笑道:“你不想见一见你父皇的遗容吗?”   柳长歌神情悲伤,晴迁看不到,她自己也看不到。“生死有命。父皇已经走了,我不想再打扰他。”   百里晴迁忽然笑出了声,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笑。   柳长歌来到她面前,盯着她淡笑的模样,皱眉道:“这里是陵墓的入口,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走吧,今晚你烹饪。”   百里晴迁拉住长歌的手,温和地看着她:“好。但是烹饪不是我的强项,我们还是吃素吧。如何?”   既为守灵,自然要少吃荤,多吃素。柳长歌自然答应。   吃什么都行,主要是你下厨!   中原与南疆之战最终拉开帷幕。   魏明朗已经率军攻下了驻守在南疆边境的十万守将,夺下三座城池。气势汹汹,意图明显。谁都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如此骁勇善战。   不要忘记,他当初可是生擒过旷远的。旷远是西域大将军,居然抵不过他一杆银枪。   旷远对此心怀怨恨,他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小人物。他只是不能接受,有人藐视他!   旷远居然出现在战场上,风沙狼烟,遮掩着那双诡异而邪气的眸。   他望着魏明朗,用一种很不屑的表情望着。他居然没带兵器,就算他有兵器,他今天也不会执。   因为他要让南疆人看一看,看看他是怎样拿下号称中原第一猛将的魏明朗。   风沙狂卷,千军万马的嘶叫声裂天震地。   一位美丽的女子忽然出现在两军对垒之间,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衣裙,白纱掩面。浅淡细眉之下,是一双清丽祥和的眉眼。   众军诧异。魏明朗却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不可置信地喊道:“婵儿!”   陈婵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她不是应该乖乖的待在家中,等他决胜归来吗!   陈婵走的很慢,但众人都能够看清,她所投奔的,竟是南疆的军队。   魏明朗震惊不已,险些栽下马来。却听陈婵轻轻一笑,宛如银铃:“明朗,你还等什么呢。你我终归是要投效南疆冕下的,为何你还在中原的阵营里?”   中原禁军不可置信,魏明朗的副将更是气的险些崩溃,扯着嗓子对陈婵大喊:“夫人,您是不是糊涂了?您可是中原人,怎可投效南疆!您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旷远放声狂笑,细听这声音里,居然还隐藏一丝诡异。“魏明朗,你已经输了。”   你已经输了……输了……!   魏明朗脑袋轰地一声,眼中绿光绽放。他感觉有一股极强而炙热的气流在急迫地冲击经脉,好热!   他双眼充血,耳边响起一声巨响!宛如一幅苍凉的画,遍地风沙,血红天下!   一声痛苦的巨吼裂天惊云,震的无数禁军双耳失聪,鲜血四溅。马匹嘶叫,混乱一片。   这仗,也不用打了。   中原五十万军,自乱阵脚。旷远趁机讨伐。   交锋之际,却见风沙的尽头,出现一批铁甲兵俑。   旷远唇上邪笑,来的好!等的就是你们!   仿佛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震撼叫响的鼓号。她拇指点在中指上节,就连淡然的表情也不复存在了。   柳长歌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忍不住问:“你真能算出,胜与败?”   百里晴迁有酒,只要她喝酒,她的思绪便可清晰透彻。她神情一改往日平淡,变成凝重:“如今风云变幻,长歌,恐怕天下有此一劫。并非人力可改。”   柳长歌恨死魏明朗了,都是他!如果不是他野心勃勃,皇朝怎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融枫才登基不到半月,难道就要面临……生死存亡的场面吗!   “不!我不能让融枫出事!”柳长歌焦急不已。   百里晴迁安抚她说:“你放心,你舅舅早在宫内安插人手,确保融枫安全。”   确保融枫安全,的确,融枫是皇帝,一定不能出意外。   那么她呢?   柳长歌神情落寞,百里晴迁看在眼里。她将长歌揽入怀中,轻声哄道:“放心,她也不会有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长歌本性如此,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百里晴迁都会尊重她。? ☆、第 36 章 ?  魏明朗的忽然癫狂,令中原将士感到大势所趋的恐惧感。明明中原的兵力胜过南疆兵力数倍,可这最终要输的,却是他们!   不!他们不甘心。可是那批兵俑,居然也出现了!   旷远等的就是这个,他忽然撤回原地,一把捞起陈婵归于马上。大吼一声:“南疆的勇士们!该是你们尽忠保国的时候了!将中原这帮残兵败将,杀个片甲不留!”   “杀啊!”   “杀!杀死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望着飞来的那批兵俑,旷远诡异一笑,盯着魏明朗那张宛如修罗的脸。“你输得一败涂地!”   中原将士没了主帅的统领乱成一锅粥,他们是想还手的,可是南疆这些精锐太残忍了,居然不要命的冲上来。   他们是不要命了,因为这是战场。一旦上了战场,就必须要舍命!   一切都在弗元清的眼眸里,他坐在大殿中,孤独而苍凉地面对一面镜子。   烽火狼烟,无情杀戮。仿佛都在这面镜子里呈现。   他看的很有兴趣,伸出手,一抹深绿色的幽火燃烧升腾。   这是他炙热的情怀,这是他满心的热血,也是摧毁中原兵俑的必杀技。   当兵俑遇到药俑时,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   陈婵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内心其实很可怜魏明朗。但不知为何,当眼中的绿光照进心房的时候,她对他那一丝怜悯竟化为泡影。只有一个声音,是她必须服从的。   这个声音,来自身后的男人。   鲜血喷溅,狂沙漫天。魏明朗在风沙里一步一步走来,机械的行走,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因为他始终不知道,尽头是什么地方。他的银枪被他遗弃了,那杆陪伴他二十年的银枪,居然不知被丢到哪里。也许在大漠中的某个方位吧,也许已被风沙掩埋。总之,不再属于他。   旷远挑起陈婵的下巴,蓝眸中闪烁着淫邪之光:“你的身体太柔软了,不愧是名门千金。看来魏明朗很珍视你呢,你要不要与他告个别?”   陈婵无神的眼球机械转动,只说了一个字:“不。”   旷远哈哈大笑:“好个魏明朗,你这妻子百般柔弱,本将军看的极是怜惜。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一定会让你在九泉之下,瞑目!”   丢了枪的魏明朗,如同待宰的羔羊。一阵风沙吹过,他已在挣扎在旷远的掌下。   旷远掐着魏明朗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高高的举起,歪头邪笑:“你欠我的,我今日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用你这条烂命,来偿还!”   轰!旷远脚下的沙丘忽然爆破。漫天的黄沙迷人眼,一股蛮横的力量忽然撞击在胸口。当旷远承受不住松手之际,魏明朗已被一道人影接住,冲入云霄。   旷远震惊来者的内力,居然如此高深。那一瞬间,云层里,只有一种颜色。一种淡然的绿色,消失不见。   这股强烈的药味,闻的每个人都醉醺醺的。就像喝了一大缸烈酒,醉倒在一片血红之下,被黄沙掩埋。   那些血染的白骨,都是悲哀的见证。   这场战役,中原败了,败得极其惨烈。五十万大军,全部丧尸在大漠里。   这里是边境,在血色残阳之下,也成了这五十万将士的衣冠冢!   对于南疆,这是喜讯。对于中原,便是浩劫。   不到半月的功夫,旷远树立南疆旗号,挥军北上。攻占八州七十二岭,屠戮中原百姓。他乐此不疲,却在屠杀一半的时候,接到弗元清的命令。停止屠杀。   弗元清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难道他在意中原人的生死不成。   非并如此。而是弗元清与柳呈有言在先,攻占中原之后,不能随意屠杀中原百姓。只占皇朝,夺皇位。他要的是天下,如果百姓都死绝了,他当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   弗元清还算是将信用,柳呈对此很满意。一封信过去,那杀人魔旷远就真的停手了。于此,他与弗元清商谈:“等攻下京城,等我继位,我一定与南王,平分天下。”   弗元清老奸巨猾的程度不亚于柳呈,柳呈的命都是他的,区区天下平分,又岂能满足他呢。   皇朝一片混乱,幸而还有燕绍的五十万大军坐镇,文武百官暂且安定下来。可是,魏明朗居然输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绍原本就不信魏明朗能赢,这下果真应验。只可惜,先帝的十万兵俑,竟白白浪费在一场败仗之中。皇朝虽有余兵,但均分布各地,现已被旷远剿灭。剩余这五十万,能否在最后力挽狂澜还未可知啊!   安逸之内心焦急,却只能遥望天边。他在等,在等一个人回信。皇朝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燕绍看着安逸之淡定的姿态,不免焦急:“安相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六十万军长埋大漠,南疆兵力日渐增长。为什么呢?”安逸之的疑惑何止这一点。“此时的南疆,非比以往的南疆。他们的兵力已经达到了百万之多,多数,都是中原的降兵。”   “唉!”燕绍击翻木桌,满脸绝望。五十万对数百万,何来生机?   白鸽终于飞来了,安逸之双目灿亮,如同看到希望。可是,他盯着纸条上的内容,竟惊愣原地。   燕绍一把夺过纸条,上头只写了一行字。“兵者,隐于断魂。智者,隐于山林。”   燕绍瞪眼问:“这谁写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安逸之伸手打断燕绍的询问,凝眸思虑良久,才惊叹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燕绍都急死了,却听安逸之说:“立刻关闭城门,整顿兵马,然后沿水路出发。”   “出发?去哪?”燕绍震惊斐然。   安逸之气的瞪眼,他还从来没这么气愤过。这个燕绍,都什么时候了,就不能不问这些吗?浪费时间!“我让你快!同时派五百精兵,护送皇上前往天一阁。一定要快!”   沿水路出发?护送皇上去天一阁……?   燕绍始终没明白,却也立刻照做了。安逸之一定是考虑周详的,信他没错!   至于那张飞鸽传书的信,当然是出自一人之手。那隽秀的笔锋,从中可看出大气与洒脱。   当然是出自,百里晴迁之手。   百里晴迁此时,却忙于一件事。布阵。   她要在皇陵的周边百里范围内,布下阵法。她知道旷远带兵已经开始攻城了。他完全可以不用费这个力气。因为即便进了城,也无战可交。   京城有百姓,随处都是百姓。可旷远却不能随意屠杀,为什么呢?因为是南疆王的命令。南王为何下此命令,她知道他还活着。   一个死也死不了的人,一个活也活的不安分的人。   柳长歌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斜阳消逝,她才回过神。“晴迁,中原是否沦陷了?”   百里晴迁喝着酒,反问长歌:“天下是谁的天下?”   柳长歌回答说:“当然是柳……不!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百里晴迁“嗯”了一声,笑的淡雅:“不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无论执掌皇权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如此,便没有沦陷一说。”   柳长歌自明其意,却苦笑道:“但是南王不比我中原人,他会善待我中原的百姓吗?”   百里晴迁没有回答。   其实长歌,早已知晓了答案。她跪在柳恒的墓碑前,苦叹一声:“父皇,儿臣无能!”   百里晴迁轻抚长歌的发,其实还有一件事,她没有与长歌言明,是怕长歌担忧。皇城早已安排妥当,只是有个异变忽然发生。就是皇帝融枫不见了。   黎萱为此大受打击,险些当场昏厥。   皇朝五十万大军竟在一夜之间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诡异,却悲哀。   逃兵,做逃兵的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们是中原的耻辱!   黎萱蜷缩在角落里,让黑暗去啃食她慌乱的心。皇宫已经空了,她最终没有离开。她是守候皇朝的最后一个人。   但是融枫的消失,却令她精神崩溃。   “皇儿……你在哪?”   “融枫……我的融枫!”   她神志不清地呢喃,天暗了,这里太冷了。身体冷,心也冷。   她模糊的双眼里尽是泪水,在最无助的时候,好想一个人。“长歌……”   融枫生死不明,长歌对她无情,她此生了无牵挂。不如,随先皇去吧!   “呵呵……呵呵!”她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声的嘲笑,摔碎瓷碟,抓起碎片朝咽喉割去。   就在此时,一道光飞来,正中腕脉。啪!   那女子白衣嫣然,面容芳华。她从黑暗里穿梭而来,带着风一般的洒脱停在眼前。淡然的眸,却如坠天皓月,“想不到最后一刻,你竟想以此举收场。她若知,必会对你失望。”   “她对我无情,纵然失望,也是奢望。”黎萱失魂落魄地笑着,近乎癫狂。   百里晴迁轻叹一声,自从陷入皇权漩涡以来,她的叹息越来越多了。弹指一点睡穴,抱起黎萱离开长歌亭。   你想去见柳恒,有很多种方式。死,却是最愚蠢的一种。何况,这长歌亭,向来不留心死之人。? ☆、第 37 章 ?  她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极其错误的决定!   她本想利用这一点来牵制柳长歌,让柳长歌悲痛至极。可是,她觉得此刻悲痛至极的却是她自己!   耳边不断的回响着这孩子的哭声,简直是一种煎熬!   “别哭了!在哭我要你的命!”她终于爆发了。只这一句,便真的吓到了小娃。   他睁着一双红肿的大眼睛,抿嘴瞪着她。半天憋出一个字:“凶!”   宁雨诗扶额,她平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这个魔星。谁知道这小皇帝这么吵闹。不过现在好点了,小孩子嘛,不听话就吓唬一下。准保消停!   在宁雨诗为自己的明智之举沾沾自喜时,柳融枫又咧嘴嚎啕大哭起来,抽泣地喊:“母灰!母灰!”   这哭声可谓是惊天动地,原本热闹喧嚣的酒楼,忽然鸦雀无声。   宁雨诗连忙捂住柳融枫的嘴,冷冷地盯着他喘不上气的样子。她知道他是小孩子,小孩子是听不懂大人的话的。但是,她仍然要警告他:“如果你再哭,我真的会杀了你。”   并非怕吵到楼下的食客,而是皇帝失踪这件事,已经是中原第一大事。南疆王虽未称帝,可他却在入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寻找皇帝柳融枫。   小皇帝这个奶娃娃连牙都没长全,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更不能凭空消失。而是被人劫走的。被谁劫走?目的为何?   也许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想对皇室有恩,不想中原皇室血脉就此断送在南疆人手里。二是对皇室有仇,故劫持小皇帝报私仇。   这两种可能,是存在的。   宁雨诗是后者,她想以此要挟柳长歌。就在三天之后。先让柳长歌急一急,这样到最后,可以加深她的痛苦。   楼下忽然很静,似乎是受了那孩子哭声的影响。有一个人,始终在喝酒。喝的不是烈酒,而是味道很淡的一种酒。这种酒俗称为白酒,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太简单。这种平淡却很雅的酒,应该叫做“风月浊”。   风月浊,清风入味,明月别浊。   他喝着喝着,居然惆怅一叹。喝了几杯?他居然忘了。   他这个位置,似乎曾经,她也坐过。他与她曾见过一面,她很喜欢他的一幅画。这幅画在他看来,虽画者闻名,但画,却是很平凡的一种。   但这幅画,却是唯一与她有牵连的东西。他想留住。不过最后,他还是将画双手奉送了。只因,他输了一盘棋。   今夕,他又可以与她见面了。因为,他想让她,欠他的情。   他饮下这杯风月浊,玩味的视线向二楼撇去,唇上笑意加深。   宁雨诗出了趟门,回来就发现柳融枫不见了。她明明将门锁住的!   可门锁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那扇窗却开了一条缝隙。她盯着那条缝隙,此刻想杀人!   门口传来一句风凉话:“你说给我的惊喜,就是这间空荡的屋子?古旧的陈设?和一种陌生的气息?”   宁雨诗看着弗瑾月,她还是妩媚的,还是妖娆的。可是自己,却成了那双妩媚眼中的笑柄。到底是谁带走了柳融枫?   弗瑾月徒手一甩,咣当!嗜血刀斜插入地。颤在宁雨诗的面前。她的刀!   弗瑾月说:“用这把刀,杀了柳长歌。”   她语气真冷,像腊月的冰风,带着霜气入骨三分。宁雨诗却犹豫。她并非犹豫杀不杀人,而是犹豫,杀人之后,她会不会得到一个人。   她不再犹豫,开口问:“那么事成之后,我会得到……”   “你永远也得不到她。”弗瑾月神态轻蔑,语气轻蔑:“而你却必须要杀掉柳长歌,因为你别无选择。”   月圆要到了,宁雨诗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去做。那么宁雨诗身上的蛊毒,就会发作!生不如死。面对生死,宁雨诗还会选择一个不着边际的梦吗?   百里晴迁的确很抢手,不仅弗瑾月惦记,就连宁雨诗,也对她念念不忘。如果柳长歌知道了,会不会醋性大发呢。   柳长歌当然知道,她一向都很清楚,晴迁的桃花运,一直都比她多。而且男女通吃!   要到达晴迁那种境界,她还要修炼几年。不过,她现在没空修炼,而是面色凝重地听着青衣的禀报。她是有多大忍耐力,才能让自己表面上看起来镇定无奇。   她望着月光,每次你离开都有大事发生。如此重大的事,你却不跟我商量。你知道吗,我最不想你这样。我宁愿你与我分担,也不想做你背后那个最轻松的人。   次日晨时,天青气暖。   安顿好黎萱之后,她叫人煮了一碗安神汤,喝了之后最少能睡上三天。三天之内,希望你能够想通。   黎萱的命数中看不出有多大的起伏,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执念很深。   与其停留,不如让命运,推动你前行。   望云亭中,执酒谈天地。   百里晴迁认为,现在谈这些,有些为时尚早。他们谈的不是中原的天地,而是南疆的局势。   如今弗元清意欲称帝,却遇到一个不是阻碍的阻碍。他可以不重视,却无法忽视。因为柳呈的存在,极度影响了他的称帝之行。   听闻柳氏嫡亲血脉呈王并未死亡时,风逐云的神态很平静。“如果一个人怎么死都死不了,那就说明他在这人世间,还有事情未了。”   柳呈的事情,就是皇室的事情。他轻抚玉箫,平淡地说:“可叹啊!呈王不死,皇帝却先一步离去。两个人一生都在斗,这最后的赢家,似乎并没有出乎意料。”   百里晴迁笑道:“您怎知,这就是结果呢?”   “难道不是吗?”风逐云颇为诧异。晴迁既如此说来,那就表示,她还有接下来的话。   “表面上看到的,未必是真。就如同,南疆王真的称帝又能怎样?因果循环,生生不息。这也不是他的结果。”这就是百里晴迁心中所想。   风逐云思考片刻,忽然皱眉:“会是这样吗?他究竟……”   “没有人会去追问究竟,您也不应该问。”百里晴迁不看他,而是在看手里这杯酒。   最不应该问的人,就是风逐云了。一切起因,都归于风,这个姓氏。   或者,她是在暗指一个人。   谁呢?妹妹吗?   趁着天色尚早,百里晴迁告辞离去。她与天一阁的渊源,不会就此结束的。   因为长歌惦念的人,都在天一阁。她呢,也时不时地来串个门,沾沾亲情的气息。   有点可笑哦。   百里晴迁牵马下山,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同的人。有砍柴的,有耕田的,还有捕鱼的。没错是捕鱼,那些捕鱼人的船已经霸占了整个河岸。   她轻笑一声,这一幕不但令她开怀,就连眼中,也溢满了笑芒。   百里晴迁来到岸边,这些捕鱼人的数量,足有七八十了吧。这一天下来,河中的鱼不知被打捞多少条。   一切的欢声笑语,在她顿住脚步时停止。仿佛天地间只剩一种声音,就是河水流动的声音。   这些渔夫忽然对百里晴迁俯跪,齐声道:“参见堂主!”   百里晴迁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声音太大了,这山水间的灵气太稀薄,经你们这般浑厚的嗓音一吼,不散才怪。”   渔夫们战战兢兢,此刻恨不得无声无息,各个面红耳赤,尴尬无比。   他们并非乔装改扮,而是他们,真是靠捕鱼为生。   只不过几天前,接到了堂主号令,故而,全部聚集东山一代。等候堂主的到来。   之所以一眼认出堂主,是因为她腰间坠着的酒囊。堂主喜好喝酒,且姿颜倾城,面如天仙。白衣胜雪,眸如星月。额前一缕白发,是最为显著的特征。   尽管他们与堂主半面未见,也是第一眼就能认出。均在心中感叹,如此年轻而洒脱,雍华而淡然的女子,令人过眼不忘。其气质上的奢华,与众不同。   百里晴迁自然不知他们心中会这么想,聚集他们的目的,只为下达一个任务:“短时间内,我无法聚拢分布各地的下属。我要你们以最快的方式联络各地,帮我寻找皇帝柳融枫的下落。”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眨眼间,这波光粼粼地河面上,哪还有一艘船的踪影。   黄昏了,终于听到马蹄声。   她再不回来,柳长歌的额头上,估计也会长出一缕白发。   你依然是个孝女,如果没有我,你肯定会终生陪伴你的父皇。   然而,命运非人力可改。你还是遇到了我,我却不会让你一错再错。   “唉啊!瞧我这馋嘴,我只是想喝川州饮月楼的酒嘛。回来晚了……”百里晴迁笑着上前赔不是。   柳长歌清冷地瞄了她一眼,偏过身子让晴迁抱了个空。“你真的去喝酒了?喝的是什么“好”酒啊?”   百里晴迁怔了一下,盯着长歌的背影,一字一顿道:“安心酒。”   “安心酒……”柳长歌苦笑一声,平静的话音带着一丝颤抖:“安心酒是吗。看来并不是你自己要喝。而是给我喝的。”? ☆、第 38 章 ?  百里晴迁不确定她的安心酒能否奏效,因为长歌什么都知道了。就算足不出皇陵,长歌也依然“目视八方耳听千里”。   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她依然没看到长歌的笑脸。   虚虚渺渺,朦朦胧胧,真真切切。这片竹林与南疆幽山的竹林有异曲同工之妙,置身其中,都会让人产生一种步入仙境的体验。   她拉着长歌来到竹林,长歌却低眉轻叹:“你终究是要离开了吗?”   百里晴迁一愣,“你何出此言?”   这几天她就发觉长歌不对劲。长歌也发觉晴迁的不对劲,两人就这般冷僵着。   其实长歌不想,但她怕,她怕一开口,晴迁又会离她而去。但此刻,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长歌抽出手,转身失落道:“你带我来这片竹林,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你想回南疆了吗。要回你就回去吧,我绝不阻拦你。”   尽管我留恋你的温度,可我仍然不能成为你一家团圆的阻碍。你可以团圆,那我呢?我的团圆在哪里?   长歌居然如此想,真是让百里晴迁哑然惊诧。她望了眼模糊的天光,稀薄的雾气穿梭在竹林里。时光也在漫不经心地从指尖逃脱,难道她们要一直陷入此僵局吗?   百里晴迁坐在地上,白衣沾染了尘土,她却笑了,“你知道吗,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回南疆这件事。虽然我担忧父亲,可我却在等一样东西。”   等一样东西,或许是一个人,也或许,是一幅画。   柳长歌没有心思猜测,直接问:“你要等的是什么?”   长歌不想猜,因为她没心思猜,她心已经乱了。   自从融枫消失踪迹后,长歌的心就乱了。她心里想着的,不仅仅是融枫,还惦念着另一个人。   可是长歌不能离开皇陵,她无法去找那人。就算她能离开皇陵,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找。因为她身边,已经有晴迁了。   忠义何时才会两全。   百里晴迁轻笑道:“也许只有自私了,才会达到那个境界吧。”   柳长歌听的糊涂,却明白一点。晴迁,她在意这件事了。在意她惦念那个人吗。她不想解释,因为她的惦念,从来与爱无关。   长歌再问:“你等的是什么?”   百里晴迁望着东南方向的天空,竹叶遮挡了她的视线。可她却依然能够透过重重阻碍,仔细地端详那云端上的变动。   哪怕是望眼欲穿,她终将会等到。   等什么,她真的是在等一幅画。   那幅望眼欲穿的水墨画,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如此的苍白,却令人惊叹。   那朵苍白的花,有莲的特征,却好像又不是莲。莲纯洁无暇,如同一颗纯正而不掺染杂念的心,是佛家的象征。   这朵苍白的莲,缥缈地绽放在天空中,与云为伴,在风中飘然起舞。也绽放在她的眼眸中。她轻声呢喃:“苍……莲……?”   百里晴迁笑道:“不错。你猜对了。它是苍莲。”   果真是苍莲!   听闻西域苍山的山巅处,生长着一朵奇花,名叫苍莲。经天山地间灵气滋养,吸日月雪之精华。每十年绽放一朵,具有化毒神效。   这朵苍莲,居然以水墨画的形式出现在天空中。虽已随风消散,但却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柳长歌吸了吸鼻子,那股墨香,仍旧残留在空气里。   好一幅绝世苍莲!   “是母亲给的信号,她已经取得了苍莲。”百里晴迁这次,怕是真的要回去了。母亲必定已与父亲相见,且在幽山等她。   柳长歌虽有不舍,却无法阻拦。“你回去吧。救伯父要紧。”   要百里晴迁放弃柳长歌独自赶往幽山,那是万万不能的。她怕她一走,那个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会伤害长歌。   这几天她一直有种感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从她回来那一刻,这种感觉就一直跟随她。   这种感觉并不好,清幽的竹香味儿,居然掩盖不了那股子血腥的杀气。   长歌或许闻不到,她只会闻到墨香。然而掺杂在浓墨里的气息,才最危险。   百里晴迁想带长歌走,她劝说长歌不要守灵了,因为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虽然这里过于安宁,但安宁的背后,不知隐藏多少阴谋杀机。   柳长歌执意不肯,此时她们已经回到皇陵,她站在墓碑前叹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放不下父皇。晴迁,我希望你这次去幽山,能够早些回来。我会在这等你。”   百里晴迁也望着墓碑,平淡地说:“你不是很好奇,你父皇走之前,身上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东西,你也有一块同样的。”   一块同样的东西……   柳长歌呢喃道:“难不成是……玉佩!”   百里晴迁喝了口酒,对长歌咧嘴一笑,“避毒玉,世上只有两块。你一块,柳允兆一块。柳允兆死了,他那块玉,就在你父皇身上。”   “不!这不可能!”柳长歌大受打击。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自己相信!父皇既有避毒玉在身,又为何会……   百里晴迁一把抓住长歌的手,摇身一晃,便已来到墓门前:“来吧,我们一起瞻仰一下你父皇的遗容。”   也不需要长歌的钥匙,百里晴迁手一挥,墓门缓缓开启。   看着缓缓升起的墓门,柳长歌的心跌入谷底。她不能确定晴迁说的,那块避毒玉究竟在不在父皇的身上还未可知。若不在,她便是惊扰父皇的寝灵。若在,那她父皇,又怎可轻易归天!避毒玉可化世间奇毒,晴迁之前的暗示,凛严的异常言辞,种种表现,都是在告诉她一个真相。她却未曾洞悉察觉,真是愚蠢!   此刻就算晴迁不拉着她,她也要入父皇的寝灵,看个究竟。   进入主室,这里的陈设并不华丽。父皇喜静,周围的布置一切从简。那些金银珠宝锦绣华服,孤独地躺在耳室里,与父皇的主室格格不入。   这口帝棺,是这间简易屋子里,唯一奢华的东西。   百里晴迁的手掌,轻轻地贴在棺材上。然后温和地看着长歌:“做好心理准备,我要开棺了。”   柳长歌深吸口气,点了点头。   百里晴迁依旧动作轻柔,看似无比绵柔的一拍,却引来东南西北中上下七方震气。细看,那竟是七枚黄金钉。   百里晴迁横劈一掌,棺盖被掀开。里面空无一物。   就连陪葬的那些物件,都不见了。   或许是陪葬了,如果安逸之在这里,一定会失声惊叫。因为他亲眼看着皇帝入棺,怎么开启棺盖,反倒不见皇帝的身影!   看着空空如也的帝棺,柳长歌脑袋轰的一声,她扶着棺材,颤抖地问:“为什么?您最终还是骗了我!为什么啊父皇!”   百里晴迁扶住长歌,轻声安慰:“总有一些人,想死死不了,想活,却生不如死。长歌,你的孝心你父皇是知道的,只是他,还有别的事情未了。我们要尊重死者,也要尊重活人。无论你父皇想要做什么,我相信他都不会想去伤害你。”   柳长歌泪流满面,痛苦不已。这是一个天大的骗局!父皇把所有人都骗了,把天下人给骗了!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此刻人又在哪里?   棺盖重新盖上,只是那些黄金钉,却再也收不回来了。百里晴迁的话语仿佛是一种警醒:“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这个秘密,必要时,永远!”   柳长歌跪在柳恒的墓碑前,夜风有些冷。晴迁抱着长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长歌悲伤不已。身体可以回温,但心中的冷,又如何能够驱散?   她们出来很久了,晴迁一直陪着长歌。陪她跪在墓碑前发呆,这些供奉的糕点已经硬了,唯有杯中酒,是最醇香浓厚的。也唯有,这灵前的三炷长香,是最惦念的一种情感。   长歌决定随她一起前往幽山,无论路途有多远,她们都要在一起。   天亮之后,百里晴迁准备好了马车,长歌也收拾好行囊,告别青衣。她不知道凛严去哪了,青衣也不知。凛严一向行踪不定,一定是昨晚看到了她们进陵墓,所以才会消失。   凛严,我曾经给过你机会,可你依然骗了我!   柳长歌这次的离开,是想隐瞒行踪。青衣自然明白,唯有他继续守在皇陵,才能让众人相信,公主还在为皇帝守灵。   现在中原已是弗元清的天下,他没有动柳长歌,并非因为皇陵周围的阵法,而是因为呈王。柳长歌是呈王的女儿,呈王不允许任何人动她女儿。即便这个女儿根本不想认他,但是血脉相连这四个字,非岁月能够抹去。   看来她也要充当一下车夫了,赶赴边境这一路上很平静。但有的时候,越是平静,就越有问题。   越来越强烈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股子杀气,再也隐藏不住了吗。   百里晴迁唇上一笑,有一种声音妄想混淆视听,却被她分辨了出来。   马车依旧平稳的行驶,长歌依然在车内闭目养神。只是驾车人,却不见了。? ☆、第 39 章 ?  她居然如此胆大,将柳长歌单独放在马车上,不管不顾?   奔腾的骏马忽然仰天嘶叫,噗嗤!马首,马身,四肢,在三道强光的惊掠下惨烈分离,血溅当场。   而原本骑在马上的女子,却一副冷面修罗般地盯着自己的刀。她的刀在滴血,马的血。她居然把自己的马,分尸了。   因为她需要这样,她需要一种残忍的激情,来焚烧自己的冲动。   是不是很可笑啊?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可笑的事情,应该还在后头呢吧。   百里晴迁早就在她对面了,在宁雨诗的对面,风华而立,却坠在腥风血雨里。“满身的戾气,你封印居然解了。”   宁雨诗并不奇怪,知道她身上有封印的人不多。除了父亲与济世堂几个长老外,这百里晴迁是第一个知道的。   百里晴迁如何看出来的?宁雨诗很诧异,不过,她的诧异并不能很好的掩盖她的杀气。她今天是杀柳长歌的,百里晴迁若要阻拦,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百里晴迁不知道宁雨诗的心思,就算知道也会惊叹她的狂妄。你的狂妄到底来自哪里?是这把嗜血刀?“这刀是把好刀,也是把邪刀。你的戾气与它息息相关,若你执意如此,你一定会后悔。”   “我只知道,若我今天不杀了柳长歌,我才会后悔。”宁雨诗的神情变得阴冷无比。手中的嗜血刀气忽然与天地连成一片。   周遭草木,均被一股强势的龙卷风吹断四散。   百里晴迁感受到了一点疼痛,来自于她细嫩的脸颊。她望着龙卷风里的宁雨诗,宁雨诗的嗜血刀已经变了颜色,岑白的刀光化作诡异的青光。   漫山遍野的青色,仿佛是灵魂的超脱。   她从这青光之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祥和的眉。   宁雨诗闭上眼,她知道她看到的是什么。她的嗜血刀,她却不能随心所欲的驾驭。只在戾气沸腾时,刀气才可与天地连成一片。   百里晴迁身在龙卷风之中,袖袍飞舞,衣色泛黄,是沾染了尘土的缘故。置身淤泥中,又如何能做到污而不染。   睁眼便看到百里晴迁在笑,也许这一刻你会淡然的笑。但下一刻,你的笑容,将会随着你流逝的生命,黯然失色。   嗜血刀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砍掉百里晴迁的头。龙卷风消散的那一刻,宁雨诗的刀已经朝百里晴迁劈下去。   按理说她内功的确很高,但在嗜血刀的邪气中,是断断不能逃脱的。   可宁雨诗非常震惊,当她手起刀落时,百里晴迁居然不见了。   百里晴迁并没有力气逃走,她真的是陷入了龙卷风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只是,在嗜血刀接近她那一刻,她迈出了一步。这一步太艰难了,仿佛顶着风霜雪雨走出的一步。   宁雨诗保持劈刀姿势,百里晴迁则立在她身后。手中这枚银针长而尖锐,针尖上的血迹,却如平淡之水,轻柔滑落。   百里晴迁看着手中寸芒,平静地说:“以血止血,以气止气。戾气并非戾气,而是你身上,有南疆的蛊。”   南疆的蛊!的确。   将手伸到中原的人,并非只有旷远,弗瑾月也有此一招。   宁雨诗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儿身,所以弗瑾月才会选中她,做修罗蛊的宿主。   还有另一个秘密,十几年前纵横武林的刀魔,是南疆人。   如此一来,弗瑾月在江湖中,也等于是安插了一步暗棋。必要时,利用刀魔的嗜血刀与修罗蛊混合而成的戾气,血染江湖,改变武林格局。   这个时机已经到了,宁雨诗心中的恨意被修罗蛊激发,反受其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灭济世堂。父亲死的时候,她是流过泪的,心也痛过。可是她别无选择,她想让自己清醒,奈何,这修罗蛊已经啃食了她的思维,她的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看着胸口上这朵花,瑰丽的花,绽放的如此妖艳。一寸一寸的染红衣襟……   宁雨诗终于感到累了,她闭上了眼。却不甘心:“百里晴迁,你真是我的克星!”   说出这句话,已经是用尽了力气。这把嗜血刀,终于敛去了锋芒。在雨水的冲刷下,恍如初始般洁净。   百里晴迁忽然转身一步,嗜血刀已归入手中。而宁雨诗,却孤单地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长歌,这把嗜血刀邪气太盛,执在手中,感觉半条手臂都在发麻。等到了修罗山,她会将这把邪刀葬入深渊。没了人的气息滋养,这刀也就不会自行散发戾气。   一路飞驰,却见马车停在道路旁。嗜血刀直冲而下,悬挂于马侧。她笑着翻进车内,见长歌无恙,便说:“方才处理一事,耽搁了行程。”   外面下起了雨,衣衫也被淋湿了,她却不甚在意。长歌却连忙取出干净衣物,“赶紧换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百里晴迁捧着素灰衣袍,把玩一根古朴发簪,淡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却早有准备啊。”   难怪长歌没有换公子装,原来她是这个打算啊!这路途遥远,少说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她们两个女子出门在外,当然要细心的“打扮”一下,防止麻烦。   马车平稳行驶,只是驾车人换了。   柳长歌纤柔姿态驾起车来却别有一番韵味,车帘被风吹起,她赶紧拽住。那香艳的一幕还在她脑海中徘徊,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   只是黑马身侧那把刀,怎么如此眼熟?   柳长歌看着这把刀,近在咫尺。“别碰!”一声呵斥惊醒了她。   原来长歌的手,竟已不知不觉地伸了过去。眼看就要碰到嗜血刀,幸好晴迁急忙呵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百里晴迁一把拉住长歌的手,轻声警告:“这把刀邪气太盛,你不能随意乱碰。”   柳长歌想起来了,这把刀是宁雨诗的刀!“你方才……”   “方才,我只不过是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玩了一场你争我夺的游戏。游戏结束了,她输了。”百里晴迁怅然一叹,坐在长歌身边,依旧牵着她的手。   雨早就停了,也许它只是想冲刷嗜血刀上的血和戾气吧。   柳长歌看着晴迁这身打扮,素风卓然,颇具诗书气质的儒雅。乌发简单而松散地束于头顶,部分垂落肩头,荡在风中。素眉,素颜,宛如诗画中的翩翩公子。   只是这公子的笑容太淡了,就像画中描绘的一般。也像是柔风,吹在水面上。唇角的笑痕,就是清水上的波痕。   长歌看的脸红心跳,晴迁这般素雅,却也能将她的魂魄勾走。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比晴迁,更让她心动的人了。   傻丫头啊,又犯花痴了!百里晴迁手臂一揽,已将长歌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夺过缰绳,温和一笑:“还是我来吧,你在我怀里就好。”   没了竹简的弗元清,整日坐在殿中发呆。他身下的九龙宝座,是帝王的象征。京都已然平静,也是时候操办一下他的登基大典了。   中原的疆土太辽阔了,中原的百姓也比南疆的子民多上数万倍。他猜想,他的登基典礼,应该会很有看头。至于柳融枫的下落,他派出很多精锐去找,半个月了,一点眉目也没有。   不过,一个小奶娃也兴不起多大风浪。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阻挡了他的巅峰之路。他们的承诺已是当初,如今柳氏已成过去,昔日的呈王爷,在天下人心中,亦是早死之人。   柳呈因此怒视弗元清:“难不成,你还要登基为王?你别忘了,这天下,还是中原人的天下。”   “你错了,现在的天下是本王的天下!”弗元清掌下抚摸的,是椅臂上的黄金苍龙。   他们南疆的吉祥兽是鹰,而他却愈发觉得,龙比鹰更好看。同样凌驾九天,龙的气势却比鹰,更雄伟。   他要这天下,也要一个女人。   柳呈,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可他好像忽略了什么,柳呈也是会武功的人,且武功不亚于他。   只是不亚于,而不是远胜!   当柳呈怒发冲冠徒手刺杀之际,弗元清早已离开座位。   砰!   九龙宝座轰然爆裂,烟尘缥缈之中,弗元清掐着柳呈的脖子,冷冷一笑:“你毁了本王的宝座,觊觎本王的帝位,其心可诛。柳氏已然覆灭,你这个余孽,也没必要苟延残喘在这世上。不如今日,本王送你一程。”   弗元清居然下此狠手,明显真的动了杀机。   柳呈即便是武功深厚,对于弗元清这毒掌,也是束手无策。为自保,他只得说出十年前他们结盟之事。   那卷竹简上的佛经,竟是柳呈亲自为其所寻。佛经后的寓意,也只有柳呈才知。   弗元清至今为止,都没有参透那佛经到底有何稀奇之处。为何当初百里墨看了会发疯,而他看了,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弗元清松开柳呈:“经文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柳呈发出诡异的笑声:“它是一个与你命运相连的东西。”? ☆、第 40 章 ?  与命运相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柳呈因此捡回一条命,但是弗元清却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将他囚禁在地牢里。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之所以会成为阶下囚,柳呈并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而是弗元清太有野心,就算登上皇位,也不会长久。   皇兄,此刻我多么希望你还活着。咱们柳氏的江山,被南蛮占领,这是我心中的痛。你在天之灵,恐也不得瞑目吧。   长歌,不管你身在哪里,都不要忘记,我柳呈是你的父亲。柳氏的江山,断不能葬送在我们的手中!   一路风尘急赶,就怕耽误医治父亲。可是,为何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从进入修罗山地域,她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自从南王占领京城后,原本南疆的领土得到扩充,以修罗山命名。南疆的百姓相比中原人数量要少很多,但这些百姓都和南王一样,有着不可一世的野心。当他们的王攻占京都之时,均举家迁移入中原。   此等大事,此等局势,不会如此平静下去。因为江湖,早已波涛暗涌了。   南王最忌惮的不是消失的那五十万中原兵力,而是这些看似散漫却很有实力的武林高手。这些武林人都是中原人,如果他们群起而攻之,恐怕他坐不稳这皇位。   弗瑾月却不这么认为,她对南王说:“父王不必担忧,改朝换代原本就是您的理想,如今此事已定,您只管登基。武林之事,儿臣会想办法替您摆平。”   “你有什么办法?”弗元清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满意了。若她不被那些儿女情长所束,那就更好了。   弗瑾月说:“只要我追回嗜血刀,江湖就会陷入腥风血雨之中,届时他们自顾不暇,便不会再多管皇朝之事。”   弗元清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我的女儿。其狠辣手段,深得我的真传!”   只是,她的修罗蛊死了。那就说明,宁雨诗刺杀失败了。   嗜血刀在手,她如何会失败?是因为百里晴迁吗?她要杀柳长歌,百里晴迁是万万不会允许的。这个宁雨诗,坏就坏在痴情上!   那把嗜血刀,一定在百里晴迁手里。那么此时,百里晴迁还会在皇陵吗?   弗瑾月不是没有派过人跟踪过百里晴迁,只是百里晴迁总有办法避过她的监视。   柳长歌至今为止,仍然在守灵。按理说百里晴迁应该守在柳长歌身边,可百里晴迁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没有酒就无法生存。   半个月过去了,潜伏在皇陵周围的眼线都没有抓到百里晴迁的踪迹。难道她可以忍住酒瘾,一口酒都不喝?   弗瑾月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所以,她亲自去了趟皇陵。   震惊的发现,她居然被百里晴迁给耍了!那空荡荡的陵墓,空荡荡的竹屋,哪还有她们的踪迹!   百里晴迁一定是回修罗山了!   马蹄奔腾,烟尘四掠。   旷远眯着一双邪气的眸,盯着弗瑾月的马消失在滚滚风沙里。   你终究是放不下百里晴迁,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在得知自己的感情被狠狠践踏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呢?   他拭目以待……   再次踏入这片幽深而宁静的竹林时,柳长歌分外怀念。   但这里是有阵法的,为了防止陌生人来打扰父亲,所以百里晴迁不得不防备一些。   破开阵法的一瞬间,百里晴迁闻到一股熟悉的墨香。放眼一瞧,惊叹斐然。   整片竹林,仿佛是书画的世界!   无论是石桌,草地,木椅,亦或是高竹旁,都飘荡着一幅幅的画卷。上头墨迹未干,浅淡的线条,韵墨成丝,勾勒一场场美丽的风景。   风景可变化万千,只是那画里唯一不变的,竟是他的笑容。   柳长歌看呆了,这画里面画的,难道是晴迁的父亲?   百里晴迁穿梭在迷雾当中,也穿行在画卷当中。最终在竹林深处,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父亲安详地躺在母亲的怀里,衣襟敞开,露出雪白而精壮的胸肌。肌肤上的鞭痕已经浅了,是母亲细心调理所致。父亲绵软的发丝铺在母亲的腿上,仿佛在做一场美梦,眉眼与唇边,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这笑容太熟悉,也令人怀念……   凤舞子宠溺地看着怀中的百里墨,小心翼翼地抚摸他唇上的笑。她想永远留住他的笑,让他不再忧愁。   她没有抬头,却说:“母亲已经等的太久了。”   这是晴迁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刻,柳长歌识趣的退避。   百里晴迁走上前来,将竹简递给凤舞子。   凤舞子的表情看起来很意外,她盯着竹简问:“这是……”   百里晴迁说:“难道您亲手写的经文,都不记得了吗?”   凤舞子颦眉思虑,经文?她好像记不得了。   这事没那么简单。   当百里晴迁提到字中画时,凤舞子才哑然惊诧,“原来是那篇经文,我当初是写过。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用金钩雕刻在山壁上的。如何会出现在竹简上呢。”   百里晴迁问:“那母亲知晓一物吗,名为八头修罗。”   凤舞子惊道:“你怎知八头修罗?”   百里晴迁将她催眠父亲的原委告知母亲,凤舞子震惊失色,抱着夫君心疼地叹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那八头修罗,原是极凶之兽。当初若非是……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画的!   “你知道这世上最穷凶极恶的东西是什么吗?”   “厉鬼?”   “错。是修罗。”   “无聊!”   “我们来打个赌啊,你若能画出最邪恶的凶兽,我便去酒魂那,给你讨最好的酒!若你画不出来,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舞子知道酒魂是弗元清的好友,酒魂自酿的醉生梦死是世上最纯烈的酒,也是这世上,最美的酒。若能喝上一口,当真是美梦得偿,欲仙欲死。   这么奇妙的酒,凤舞子当然想喝,于是她赌了。   其后,弗元清并不知她画的修罗到底是何模样,因为她雕刻完八头修罗时,她就遇到了百里墨。   这个赌约便耽误了,许是弗元清忘记了吧。她最终也没有喝到醉生梦死,现在她想喝,能喝到。却没有心情再去品尝了。   原来这八头修罗,竟是母亲画出来的!   百里晴迁心中迷惑已解,而眼前这朵苍莲,它的颜色却愈发的苍白,却以接近枯黄。   凤舞子惊道:“快,快救你父亲!”   真的不能再犹豫了,百里晴迁手托苍莲,以内力催化……   林中迷雾缭绕,柳长歌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得在桌前喝茶。午后的光晕太晃眼,丝缕光线穿梭竹叶,能够看见每片竹叶的脉络。如此清晰。   可渐渐的,她的视线里好像出现另一道光影。那是一个人。   他踏着黄昏来到这里,一身灰袍,容颜妖娆。他到底是男还是女?   不待柳长歌开口询问,那人轻飘飘的一抬手,长歌便头一歪,陷入混梦之中。   这杯茶已经凉了,凉茶有时候会让人清醒,有时候,也是催人入眠的良药。   他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他呼唤:“凤儿……”   虽然唤出口,可他仍然醒不过来。   感觉周身穴道一股清凉,那道气流在飞快的游走自身。脑海中有一处极其黑暗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声音,是他这辈子也摆脱不了的魔咒。   这股清凉的气流却突破重重阻碍来到了这里,他忽然对其防备,却听到一声柔和的言语:“难道你不想我们一家团聚吗?别抗拒……”   百里晴迁汗流浃背,看着父亲宛如水洗的背,她的掌印已经深深的印在他的肌肤上。血红的掌印,说明分散在父亲体内的毒素已被聚到一起。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凤舞子双眸一凝,忽然闪掠一步,与那道忽如其来的劲风互对一掌。   两人都穿着灰衣,容貌也都相似无比。   若非此人胸部平平,凤舞子都要以为,她是否还有个孪生的妹妹。   因为此人,太像她了!   此刻是夫君能否清醒的关键时刻,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凤舞子上前两步,素指勾发,盯着那人的脸孔叹道:“好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你是何人?”   他的目光有点空洞,或许他的人生就是空洞的。空虚的。这二十年来他生不如死,从来都是一个替身。   他今天就要看看,他代替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他看到了,这个满脸傲然之韵的女人,就是南王的钟爱。   然而,他今天要做的,就是亲手毁了这张脸!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这女人的脸。因为他在无限痛苦中挣扎,他最终不再挣扎了,因为他爱上了南王。   在南王霸道与柔情的折磨下,爱上了这种感觉。他知道自己很贱,可他就是无法控制。因为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我叫凤儿。”他神情痛苦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凤舞子怔了一下,呢喃一声“凤儿”,与她长得似模似样的凤儿……?   然后,她猛然惊醒。好个弗元清!这么多年,你竟然……? ☆、第 41 章 ?  此刻的情势,似乎容不得凤舞子稍稍分神。因为此人的武功很高,能够悄声无息的破掉阵法进入这里,说明他还懂五行之术。   五行之术他自然懂,因为这是南王教的。南王对他有恩,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南王死心塌地,却也恨之入骨。到最终,爱的死去活来。   凤儿盯着凤舞子的脸,眼里满是忧伤,他说:“如果这张好看的容颜长在我的脸上,你的心,长在我的胸膛里。不知南王,会不会对我有一丝怜惜呢?”   弗元清对他有没有怜惜他不知,可凤舞子好像不是怜惜之人。她仿佛在瞬间化作一阵风,画中的风。她能画出一场风景,自然能控制风景中的每个人,事,物的走向。   他鼻子里全是浓浓的墨汁味,眼中心中,仿佛也都被一种纯黑色所蒙蔽。在迷雾中,他看不清她的容颜,也看不清她的身影。百里晴迁似乎也消失了,消失在他的眼里。   可他心中想的,却全是一个人。就是弗元清!   他要杀了凤舞子,做弗元清心中的永远。   弗元清居然出现了,他穿着一件素雅的袍子,站在风月里,朝他招手。“过来吧凤儿,我带你去看日出。”   凤儿痴迷地望着风月里的人,那真的是南王吗?南王不是在京城吗?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   不!他不相信!绝不相信南王会忽然出现!   弗元清看着凤儿,笑看着他惊诧的脸孔:“凤儿,你离开我这么久,我都想你了。跟我回去吧,远离世俗纷争,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弗元清说完,便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雾中朦朦胧胧,凤儿舍不得他离开自己,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凤舞子从迷雾中走出,松了口气,“终于是把他引走了。”   可惜啊,凤儿跑到半路,却发现弗元清不见了。他立时清醒,察觉这是一场骗局!   他像是一股幽风,又飘了回来。看似绵软的一掌,却直接对准凤舞子的脊背。   “凤儿!”一声吼叫震入云霄。   云开风止,凤舞子未受一丁点伤害,而凤儿的身躯,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撞击在远处的岩石上。   他捂着胸口想要站起来,却痛苦地喷出一口血。他看着草地上的血,笑的可怜。笑着笑着居然大哭不已,他抬眼,狠狠地瞪着那一双人。“你们……好啊……”   真好,你们团聚了。我却要与他天人永隔了。   百里墨搂住凤舞子,用温柔地目光看着她:“有我在,就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这绝不是梦,绝不是梦!凤舞子喜极而涕,趴在夫君的肩头哭泣,“你终于清醒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在思绪转化为清明时,他看到了女儿的微笑。她的微笑是他梦中深藏的纪念,也像是妻子画中的一抹和煦之风。   吹过了他清明的眼,清明的心。往事历历在目,却如过眼云烟。一切的因果,都已经结束了。   百里晴迁一指着落,将柳长歌唤醒。柳长歌似是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晴迁笑问:“梦中可有我呀?”   柳长歌怔了一下,点头说:“有,不但有你,还有伯父伯母。可是,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他……”   “哈哈。”百里晴迁打断她:“只是梦而已,不用多想。”   睡了一觉的又何止是柳长歌,就连百里墨,也仿若大梦初醒。只不过这种伤人伤己的梦,他再也不想做了。   直到斜阳消逝,晚霞来临时,百里墨才真正意义上的消化了这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   柳长歌终于知道,为何那么骄傲的凤舞子会爱上百里墨了。原因就是,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   你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的眸,却能看到一片祥和的海。胸腹之间仿若游走一阵清凉的风,海不见了,那双深邃的明眸里,竟是她的身影。耳边响起了一声如沐春风的微笑:“皇朝的长公主居然与我家迁儿如此有缘,岂非天作之合。”   柳长歌诚惶诚恐,她就怕百里墨不同意她和晴迁的事。凤舞子虽然答应,可这涉及人伦纲常的事情,男子会比女子更重视。尤其,是一个父亲。   前一刻她真的忐忑不安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松了口气。笑道:“初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长歌赶路匆匆,未曾携礼,伯父莫怪。”   百里墨哪会怪她啊,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孩子。与晴迁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百里墨倒是有个礼物要送给长歌,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枚很漂亮的墨玉,算是见面礼吧。   他将玉佩递给长歌:“此玉名为“长久”,你既与迁儿有缘,我便将此玉赠你。愿你们能够长长久久,一世平安。”   柳长歌激动不已,如此珍贵的宝玉,她怎可轻易接受。   百里晴迁浅笑道:“既是父亲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晴迁都这么说了,柳长歌也就坦然接受了。墨玉执手,仿若一股清凉的气流透过玉质本身渗透肌肤,又通过经脉流窜全身。她的脑海愈发清明,眼眸也愈发明亮!   清凉透骨,舒筋活络,便是此玉的功效!   柳长歌欣喜地握着长久玉:“多谢伯父。”   百里墨与凤舞子相视一眼,不禁开怀大笑。   凤舞子对长歌挑眉:“还叫伯父?”   柳长歌顿时热泪盈眶,对二人轻声唤道:“父亲,母亲。”   百里墨和凤舞子欣慰之余,觉得这世间再无牵挂。女儿的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南王弗元清占领中原,一旦坐稳江山,绝不会善待中原子民。一切的起因,都因他百里墨而起,最终结果,就由他百里墨来改写吧。   毕竟,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   凤舞子尤其担忧,可她劝不住夫君。夫君的一切决定,她只能尊重,不能阻止。   当然,她也不会阻止。这十年来的孤寂与伤痛,并不能这么算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百里晴迁又何尝不知,一旦父亲清醒,就算其心淡然,也必定会追究因果。   何况,弗元清害的他与母亲分离长达十年之久。若任何一方出了差池,是绝不会有如今的团圆。   百里墨盯着晴迁,忽然说:“把手给我,我给你把下脉。”   百里晴迁怔在原地,柳长歌和凤舞子双双紧张起来。百里墨最终是看出来了,晴迁气血两亏,若非内力深厚能够掩饰,其气息,却断然瞒不过她父亲。   百里晴迁并未伸手,而是笑了笑,“父亲真是慧眼,前几天我受过伤,损伤了元气。虽然休息半月,可并没有完全恢复。说到底,只需静养即可,父亲不必担忧。”   女儿聪慧啊,却因如此,也是红颜薄命!百里墨立在晚霞中,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们。她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应该是忧伤的吧。   百里晴迁不想猜测,即便猜到,心也的疼的。她不想心疼,也不想让父母为她担忧。她看了眼母亲,母亲的目光总是不离父亲,就算只是一个背影,母亲的目光都是宠溺怜惜的。   半晌,百里墨叹息道:“你的伤不打紧,可你的毒,却是不能耽误。为父帮你如何?”   “不要!”百里晴迁想也不想就拒绝。   柳长歌惊讶晴迁过激的反应,为何如此?   谁也看不见百里墨的眼睛,他眼神有着不可思量的苦楚。他不能在再女儿面前叹息了,他决定的事,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包括自己的妻子。“凤儿,我们走吧。”   凤舞子不知百里墨要去往何方,但她只能跟随。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全部。他做的任何决定,她都会尊重,并倾尽所能的帮助他。   目送着父母远去,百里晴迁终于撑不下去了,她倒在长歌的怀里,睡了过去。   月光如水,柔抚清颜。她坐在地上抱着晴迁,落寞地望着漫天的落叶。   她知道晴迁已经很累了,前次受伤动荡元气,手臂骨折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如今又为救父而大损元气,其身体里还藏有酒毒。   长歌越想越恐惧,只能将晴迁紧紧的抱在怀里,心疼地亲吻她的脸。痛苦地呢喃:“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她永远也好不起来。因为你,就是一种毒。”竹林里不知是哪个方向传来这声似幽魂喘息般的诡异声音。   柳长歌呆滞地表情忽然有了些变动,她冷笑一声:“装神弄鬼有什么用啊?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竹林乃是幽静之处,何以幽柔,静宁安逸……   有人偏偏不想让她们安逸,出来一见,也无妨。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也许并不都是晚风的功劳,而是她这一路风尘的结果。   那妖娆风韵的姿态在柳长歌的眼中,如绽放的烟花,所有的靓丽都在顷刻间冷却。   长歌盯着月下的妖娆身影,她与弗瑾月之间的恩怨,是中原与南疆之间的恩怨,是最初的恩怨。然而何时,弗瑾月的心,却牵系在晴迁身上了呢。   是因她那双妖娆的美眸,无时无刻不在留恋晴迁,甚至是,眷恋。? ☆、第 42 章 ?  如此情景之下,柳长歌还会对昏睡的晴迁说一句:“又给我乱惹桃花!等你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虽如此,可长歌的眼神,始终都是宠溺的。宠溺的让人觉得,这双温柔的眼,真的会在下一秒滴出水来。   若能滴出水,那就不是宠溺,而是悲伤了。   柳长歌内心就在悲伤,她对弗瑾月的存在不甚在意,却始终对晴迁的昏睡心有余悸。她怕,怕晴迁就此睡过去,永远不醒。   别离开我好吗?让我保护你,这次我一定要保护你!   尽管弗瑾月用一种观赏锦绣山河的眼光来看待她们。可是,她却始终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柳长歌和百里晴迁的感情,竟如此的深厚。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破坏。唯有……   弗瑾月扫了眼桌上的空杯,徒手一捞,空杯执手,对长歌笑道:“在这美妙的环境里,我们不来打打杀杀,我们来喝酒。如何?”   她要与她喝酒?   柳长歌颇为意外,弗瑾月如此心狠手辣,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然而喝酒……长歌却猜不透弗瑾月的心思。   “怎么?不敢?”弗瑾月满眼挑衅,“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如何配与她在一起?更惶论,保护彼此。”   柳长歌冷道:“不过是一杯酒,喝又如何,不喝又如何?”   弗瑾月哈哈大笑,妖娆的眼眸竟笑出了泪水,水汪汪地迷情眼神居然温柔地望着百里晴迁。尽管百里晴迁在昏睡中,可她完美的侧脸,依旧是天下无双的绝世。“咱们对饮一杯,若你无事,我自会离去。”   酒是穿肠毒,喝了我的酒,且看你如何与百里晴迁厮守!   弗瑾月的下毒本事天下第一,柳长歌何尝不知,但此时却没有选择。   她柔抚晴迁的脸颊,这张安详的睡颜,真美!素手划过薄唇,竟有些颤抖,“晴迁,就算刀山火海,我柳长歌也会去闯,为我们。一杯酒又算的了什么!”   柳长歌笑对夜空,悲凉化去,只剩一场淡然的释怀:“请赐酒吧。”   柳长歌与弗瑾月面对面的跪坐,弗瑾月将一只空杯递过去,素手一拂,满满的琼浆玉液近在咫尺。   弗瑾月撩起发丝,玩味地盯着长歌:“皓月当空,美酒相伴。这杯酒,会比醉生梦死更加美妙。喝了之后,会将你的凡尘过往,你的烦恼忧愁,全部抹去。你将醉在你的美梦里,一世幸福。”   柳长歌执起酒杯,说了句“何必废话”便仰头喝尽。   弗瑾月盯着柳长歌的举动,她真的把酒喝了!   柳长歌,你真是有胆量啊!这杯酒,可是她用七十二种蛊汁研制而成,天下最毒的毒酒!沾上一丁点,必死无疑!   但是柳长歌却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仿佛这口喝的不是穿肠之毒,而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喝进她的口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呢?究竟是什么滋味!   柳长歌仿佛没有感觉,但她心里清楚,这杯酒一下肚,不仅仅是穿肠毒肺吧!弗瑾月要她死,她恐怕也活不过天明。   柳长歌开始腹痛,额头冷汗涔涔,清明的眼神逐渐涣散。鲜血顺着她微笑的唇角淌下来,太淡了。她的笑太淡了,淡的像是另一个人的微笑。   她们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相像!   弗瑾月妖娆的脸孔浮起冷笑,甩袖离去了。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毒杀柳长歌。百里晴迁如何,那是日后之事,她有的是时间。   只要柳长歌死了,百里晴迁就会生不如死!还怕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好累啊!柳长歌趴在地上,此刻她的唇应该比往日更娇艳欲滴吧。漫天星辰作陪,可她却不想与晴迁死在一起。   不!晴迁你要活着,等你睡醒了,我希望你还会如初一般,优雅人生,洒脱淡然。   啪!   朦胧间,她以为自己死了,因为曾有一段时间,她呼吸很苦难。但这清脆的声音却将她的意识惊醒,好像……好像玉碎的声响……   是玉碎吗?他好像听到了玉碎的声响。夜半惊醒的他,喘息地坐在床上,盯着桌上那盏古朴的油灯。   他梦到公主了!居然梦到了公主!可是公主,公主此刻在受苦,他却无能为力。   只要一闭眼,就满脑子都是那场血腥的杀戮。为什么会败呢?他到底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是魏明朗。皇朝第一郎将,统领千军万马。今朝一变,却是物是人非,朝代更替了。   晨光西移。他披着外衣动作缓慢地走出房门,看见大哥坐在亭子里。   魏明西朝他招手:“给你准备好了清茶,过来吧。”   魏明朗来到凉亭坐在魏明西对面,哪有心思喝茶:“大哥,我究竟是怎么了,你可以告诉我吗?”   这茶可是凌峰堡最好的茶叶,不比贡茶差到哪去,明西笑道:“你若不喝,我就不告诉你实情。”   魏明朗无奈之下只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吗?大哥!”   明西收敛姿态,变得一本正经:“你中了蛊,迷情蛊。你可知,此蛊的宿主是谁?”   “宿主……难道是她?”魏明朗绝不相信!他的枕边人,会害他。   魏明西冷笑一声说:“算你还没糊涂到底,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中原的罪人!五十万将士的性命毁于你手,皇朝沦陷贼人之手。你的罪名,不允许让你苟活在这世上。尽管你中了蛊,可若你没有对皇朝有一丁点非分之想,也不会给人可乘之机。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疏忽了。你给我好好的在这里反省,不得踏出一步。”   “不!我要去找公主!”魏明朗转身离开。   他是错了,他也承认自己错了,他要跪在公主面前忏悔,所有的过错他都一力承担。只求公主,不要恨他!   魏明西冷喝一声:“给我站住!”   魏明朗停下脚步,转身跪在地上,“大哥,对不起。这中原的江山因我而沦陷,我是罪人,我更不能坐视不管。我要找到公主,找到皇上,兴兵复辟,重建我朝河山!”   “以你一人之力,这是做梦。”魏明西不但冷笑,他还不屑。“你虽有武艺在身,可你中迷魂蛊时间太久,后伤及经脉,震荡元气。没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你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何谈复辟江山?”   魏明朗满心悲凉,“可是……”   “没有可是!你且在这养伤,不要再谈复辟之事。再者,你算什么身份,复辟也轮不到你。”明西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花开花落,他只感觉肩头太沉。原来是这朵小花,他苦笑,笑的满脸都是泪。现在连一朵花也来欺负他了,他却无还手之机。   昔日的百里山庄,如今已变得苍凉。唯一熟悉的,是这里依旧那么空荡。   仿佛每个角落,都还残留着当年的气息。如今却是落叶纷飞,景色萧条,孤独,寂寞啊。   “听闻,南王已准许旷远开辟西域领土。分割了中原八州五十二郡,作为酬贺之礼,南王好大的手笔啊!”凤舞子冷嘲地道。   百里墨摸着廊前石狮,感受它冰凉的温度,这温度让他清醒。“如此轻易得来的东西,他当然舍得。这江山就是一味药,一味滋养野心和戾气的药。”   凤舞子温柔地挽住夫君,已猜出他心中的想法:“你又想治病救人了,是吗?”   此病非寻常医者可根治,何况病人是那般冥顽不灵之辈。   百里墨对凤舞子温和一笑:“我这一生都亏欠了你和迁儿,容我补偿,好吗?”   “补偿和治病可是两码事。”凤舞子表情平淡,可是心中仍存担忧。   百里墨想做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夫君想等的,只是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不日将会来临。   因为昆展群继任武林盟主之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天南地北的武林人士,汇聚京城。约定三日后,一同杀进皇宫,取南王首级。   他们身上流着中原的血液,岂能任凭蛮夷肆意占领瓜分江山。原本中原与南疆交战之事,无关武林。可他们未料到的是,五十万大军居然全军覆没,南蛮攻陷京都,如盏茶之息。   面对数百万的南疆兵力,昆展群唯有顾虑周全,才能实施行动。南王也是武功深厚之人,其以旁门左道的虫蛊之术闻名,不得不防。   诸派齐聚京城,此等壮观场面怎会不引起南王的注意。可是弗元清,却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在等,等待一个人。一个可以称之为他毕生对手的人。   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斗争。   此时云海山庄也不平静,司马云海神情凝重地错乱踱步。   半月前竹林里发生的情景历历在目,看着长歌奄奄一息的模样,他险些吓的当场归西!而晴迁的昏睡不醒却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若长歌出了意外,他不会怀疑晴迁会独活。   当时他灵机一动想到一物。避毒玉!   孟知书走进来,竟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司马云海忙问:“长歌怎样了?”   孟知书轻声安抚他:“幸好你及时摔碎玉佩,将里面的药汁喂她喝下,现已无大碍。只是她伤及了肺腑,需要好好调养。这调养的药材,必须是极珍之物。”   司马云海总算松了口气,日夜辛劳赶回山庄,他们都疲惫不堪。   现下这根紧绷的弦已松,他浑身皆是无力,瘫坐椅中:“那就好,现在柳长歌的命牵系重大,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无碍。晴迁呢?”   孟知书凉凉地道:“她气血两亏,元气大伤。现已药食无灵!”? ☆、第 43 章 ?  这是夏季的风吗?夏季的风为何如此之冷?   百里墨站在廊前亭下,闭着眼吹风,这阵风特别幽冷。他感受到这风的不同之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渗入了风里,一并袭来。   他支开了凤舞子,想要独自面对一场别开生面的交锋。   风止,院子里的草木居然枯萎了。如墨般的黑色气液从枯萎的植物上蒸发,他眼里却无动于衷。   他无动于衷,这里的每个植物都是他亲手种的。然而一花一世界,每个生命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他无法阻挡,因为这是它们的命运。   南王研制的这批药俑,遁寻着他身上的气味追踪而来。看着他们绿油油的眼眸,仿佛能从中窥见弗元清那双精谋算计的眼。百里墨心中平静,神色更平静。   弗元清此时此刻,正盯着他那面镜子。镜子里一片浑浊的绿,他却看见了百里墨的身影,还有百里墨那张仿佛永远都那么平静的脸孔。   他讨厌这张脸,为何之前,他没有将这张脸摧毁呢?如果他将这张脸毁了,会不会改变凤舞子的选择?   他好像看低了凤舞子,凤舞子爱的,并非百里墨这张脸,她的爱没有那么肤浅。就算她一开始被百里墨迷人的眼睛所吸引,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将这份爱转化为不可分割的亲情。   爱情可以失去,亲情呢?怕是这世间唯有亲情,才是永远拆不散的。   百里墨伟岸的身姿恍然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房顶。随之而来的,当然是这批阴魂不散的药俑。   阴毒的手爪上散发着浓墨般的黑烟,寻常人只要沾上一丁点,立时毙命。   百里墨手掌轻拂,身姿后仰,一掌压下袭来的毒爪。如黑炭般的鬼爪与他白皙如玉的手比起来,当真天地之差。   百里墨并非想在此事上耽误时间,于是他移形换影,利用轻功的优势如轻燕般游走于药俑之中,清风带起了他的长袍,随风而乱。   他停住了动作,那些张牙舞爪的药俑也在此时全部顿住脚步。他们眼中的绿芒耀眼到极致,却只是萤火之光,难与日月争辉。   屈指一弹。砰砰砰!   所有药俑的身躯都在一瞬间集体爆裂,他们是没有血液的,只靠这些冰冷的驱壳来支撑。破裂的一瞬间,药味气息浓重。   可惜了他的山庄,被这些污浊之物所侵染。他希望能下一场雨,将他的山庄彻底冲刷一遍。   细密地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苍天真的听到他的心声了。   百里墨发出淡淡地笑声,一把内绣兰花的油纸伞为他遮住了风吹雨打,他看见了凤舞子脸上的笑。她的笑看起来也是如此的淡然,他们越来越像了。   他一手握着伞,一手搂着妻子从房顶飞下。他们落在风雨中,却永远是带着欣赏角度来端详这个世界,他望着天空,“我打算去做一件事,但做之前,想要问问你的意见。”   凤舞子靠在他的胸前,聆听他沉稳地心跳声:“你想做就做,我永远陪你。”   “可是凤儿,你真的知道我想去做什么吗?”百里墨的声线极其温和。只是他眼中,却透着一种忧伤。   凤舞子没有抬头,她也不敢抬头。她怕看到夫君眼里的情感,通过这种情感,她真的能看透他的心。百里墨想让她看透他的心,他想有个人能够理解他,能够安慰他。   十年了,他们分别了十年。   他说过要补偿她们,但无论怎么补偿,他都欠了她们,欠她们一生一世的安稳。   他的拥抱,仿佛是用尽这一生的情感。他将妻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对她轻柔地说:“这些年苦了你,我今晚会补偿你。”   凤舞子一怔,居然脸红了。怎么忽然说这个啊!前一刻那么伤感,眼下却又不正经。她忍不住捶了他了一下,“都孩子的爹了,怎地还如此孟浪!”   百里墨宠溺地看着她,叹一声“雨停了”,便把伞一扔,将凤舞子打横抱起朝卧房走去。   凤舞子心跳如鼓,这么多年清心寡欲,夫君忽然这般,叫她如何承受……   云海山庄的主卧房内。   司马云海悠悠转醒,见孟知书正担忧地望着他,便连忙起身,却被孟知书按住:“别动!快点躺下。”   司马云海想去看百里晴迁,孟知书何尝看不出来。云海对晴迁余情未了,可也要问问人家对你有没有这个情分。   云海抓住孟知书的手,不确定地问:“晴迁真的……”   “真的。”孟知书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盯着他眼里的波动。倒要看看百里晴迁在你心中,究竟还有多少分量!   她在试探吗?可笑的是,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了。   原谅她在感情上这么脆弱,可面对生死存亡,是最能试出一个人的心。   孟知书明知失望,却仍要如此。可这不仅仅是失望,还有失落,窒息般的失落!   司马云海疯了一样冲出去,“晴迁!”   孟知书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已经被血红侵染,唇角居然淌下了血。   如果你死,我绝不独活!   司马云海的世界已经崩塌了,是什么支撑他来到这里?是那份可怜的爱。   看着晴迁苍白的脸色,安详的面孔。他哭的差点抽搐,抓着晴迁的手竟暴跳青筋,“晴迁,难道我们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好痛!   她在梦里感觉手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紧紧地卡着她。她努力地睁开眼,终于看到了光亮。   她以为她会永远生存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最后却意外的被这痛楚唤醒。细如丝般的声线从她苍白的唇间溢出:“云海……”   司马云海痛哭声止住,神情呆滞地看着晴迁。她……她没事?   她真的没事,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这一觉睡得她精疲力尽,她梦到了自己的父母,梦到了长歌。还梦到了一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没有恶意,而是微笑的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等着与她见面。   百里晴迁百思不得其解,此人怎会进入她的梦中?只是那模糊的微笑,却仿佛在哪见过。   她看着云海满脸泪水的模样,忽然被感动了,她也哭了。只不过她是哭着笑了:“你这般,真是好不像样。一个大男人,竟如此脆弱,不成体统。”   司马云海气的咬牙切齿,内心悲喜交加,不过,他总算能松口气了,恨恨地道:“还不是你,总是吓我!你若有半点意外,我如何向伯父伯母交代?”   百里晴迁才刚醒,话多会疲惫,但她仍然对云海淡笑,“你不用交代什么,只需给我顿鸡汤便好。”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顿鸡汤。”司马云海奔出门外,忽然回头,却见晴迁又睡着了。   他这一颗心总算是着落了,也露出如释负重的微笑。他忽然想起知书,晴迁明明没事,知书为何骗他?   看来孟知书的心结还是没解,这回轮到司马云海伤神了。   百里晴迁一直睡到晚上,当清凉的月光拂上脸颊时,她醒了过来。呢喃一声:“长歌……”   怪只怪她太累了,才未在第一次醒来时想到长歌。只是坐在床边端着鸡汤的人却让她意外,这灯下的人儿有一张特别妖娆的脸孔,这张脸孔还在对她笑。曾经她们是敌人,如今她们的关系却微妙起来。   因为云海。   百里晴迁这次醒来有了些力气,她要坐起来与孟知书说说话,孟知书也体贴的把她扶起来。   孟知书虽然端着鸡汤,但并没有递过去,她说:“这鸡汤刚顿出来还热着,等会再喝也不迟。我想跟你聊聊。”   百里晴迁笑道:“你我之间能聊的,无非是云海。”   孟知书抿唇一笑,她的姿容比以前当王爷的时候要素雅许多。因为这里是云海山庄,她是云海山庄的女主人,并非昔日那个心狠手辣的女王爷。所以她着装方面做了些改善,也想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给云海。   云海喜欢素雅的女人,她也喜欢现在的自己。只是她仍然无法释怀,云海心中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孟知书不确定地问:“你究竟,对云海有没有感情?”   虽然知道百里晴迁和柳长歌的关系,但云海从小便与百里晴迁在一起,可谓是两小无猜竹马青梅。如果百里晴迁对云海有那么一丁点情感在心,她都无可能挽回云海。她不敢赌!真的不敢,她只剩云海了。   百里晴迁说什么好呢,告诉孟知书她对司马云海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半分情感都不曾有过,孟知书会信吗?“你不觉得你此时的举动是多此一举吗?你已经得到了云海的心。却还要来问我?”   “我得到的只是他的人,不是心。他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孟知书笃定地看着晴迁。   百里晴迁摇头叹笑:“无结果。我爱的是长歌,云海爱的是你。他对我只有“深厚”的友情。”   “那为什么你死他会那么紧张!他不留恋这个世界的任何一物,却唯独对你情有独钟。若你真死了,不知他会如何。”孟知书盯着百里晴迁,眼中掠过一丝清冷之意。还有一点微末的,杀意!? ☆、第 44 章 ?  有没有杀意,无关紧要。   百里晴迁此刻算是病人,病入膏肓的人。哈哈!   盯着孟知书眼里的杀意,她又躺下了,之所以说喝鸡汤,是不想让云海继续陷入悲痛之中。喝与不喝,并不重要。   孟知书敛去杀意,盯着已闭眼的晴迁:“难道你不想知道柳长歌的状况?”   百里晴迁睁开眼,静静地看了孟知书一会才说:“我在昏迷之中,隐约听到了长歌和一个人在谈话。然后是,喝酒。”   喝穿肠的毒酒。   晴迁并未担忧,因为长歌身上有避毒玉。却不想长歌在悲痛之下,忘记玉的存在。   她曾努力地冲破梦境回归现实救长歌,却无能为力。在浑噩间,她听到一声玉碎。她知道长歌没事了,于是又睡了过去。   孟知书见百里晴迁如此淡定,想必是已知真相。无法,她真的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办法。随云海去吧!   她想洒脱一回,真的只想做一回自己。   可笑啊!这世间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有说不说服自己这一说。   “早点想通不就好了。你信不信,云海正在你房里等你,等给你解释。”百里晴迁侧躺着,单手撑头,微笑地盯着孟知书的背影。   连背影都这么惹人怜惜啊,云海若放过孟知书,那才真是傻!其实孟知书是中原人,至于她的身世嘛,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孟知书回到房间,的确看到了司马云海。   云海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知书,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了,以后不会了。”   他就怕孟知书一气之下离开他,天南地北,若存心躲着他,他又如何能够找到她呢。   因此事,他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是重视晴迁没错,当知晓晴迁已无药可救的时候,他执意想陪她去死。可当晴迁清醒过来时,他退却担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知书。   一段感情开始容易,放弃却很难。   孟知书在他心里,并非没有一席之地。只不过晴迁先入为主,且他们的感情是从小开始,已根固在心,但却是他一厢情愿。   孟知书是他生命里的第二个女子,同样重要。他请求孟知书:“多给我点时间,好吗?”   孟知书当然会给他时间,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孟知书都会等。   她会用她的青春来等待一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值得她付出的。   此时月光普照,百里晴迁趴在床上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父亲临走时的言辞与母亲隐晦的神情。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他们肯定是决定了什么。   而决定之事,并不想让她参与。   她猛然一惊!父母唯一的仇人就是南王,难不成他们要……   没错,顺着思绪总归是会想到结果的。百里墨和凤舞子就是要找南王了解新仇旧怨。   天是苍白的,却阴晴不定。   弗元清一身金黄龙袍,负立龙隐宫门前。遥望天边飞来的几道身影,陌生的身影。   这些陌生的人都是为他而来,为了取他的项上人头。   今天原本是他登基之日,他却孤独的站在这里,等人杀他。   多么狂妄的姿态,他弗元清便以这种傲视群雄的姿态来面对众执掌。   昆展群迎风而立,一派儒雅端庄之姿。秦西风则素袍飘舞,狂发飞扬,霸刀扛肩,周身气势蹭蹭暴涨!   敛眉霜素手一挥,一条十米长的鞭子绕过手臂缠在腰间。虽然祖传的鞭子被西风震断,可后来他又自己制作了一条,这上等的白蟒皮,胜得坚韧无比,收放自如。   陆柳一身浅黄长袍,他手中的宝剑居然发出嗡嗡哀鸣,是因为没有对手的关系吗。很好,他马上就会有对手了。   “呦,武林诸派都来了啊。昆吾派,西风岭,飞霜阁,无双世家,万剑山庄。这几个门派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今日却联手围攻我父皇,真是大逆不道!”弗瑾月扭着水蛇腰款款而来,身边跟着满脸邪气的旷远。   旷远也不忘插言嘲笑:“没想到武林盟主不吭不响的换人了。昆展群是吗,本将军正好要领教一下你们昆家的剑法。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神乎其神,霸气侧漏啊!哈哈哈哈!”   昆展群冷笑道:“你也不过是中原的败将。此刻还轮不到你与本座一较高下!”话音一转:“南疆老贼!你侵占我中原领土,残杀我中原百姓。今日你别想活着离开皇宫!”   “自不量力!”弗元清怒吼一声。   这一声吼可谓是震天裂地,功力浅薄的弟子立时七孔流血当场丧命。就连这些功力浑厚的执掌们,也要靠内力支撑,才不至于伤及经脉。   敛眉霜吃惊不已,没想到南王内力如此浑厚!此时却不容犹豫,他身姿一晃化为虚影,就像一片云,勾勒出一条靓丽的弧线。   秦西风的刀也立时挥舞起来,刃上锐光如暗潭清水,冰冷若霜。   剑影分裂,那一道锐利的灿金光华,却在瞬间,分离出数万道剑光。漫天的飞剑形成一条巨无霸金龙。昏暗阴沉的光雾里,陆柳站在龙头上俯视天地。   而后一道光彩夺目的剑影却震裂苍天,他模糊的身影立在剑刃上。眨眼,却如诡魅般出现在眼前。   陆柳的无双剑法施展起来可化为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而昆展群的剑法,却能够凌驾于巨龙之上,撕云吞日。   这些年轻的毛头小子联起手来,当真威力不可阻挡。这就是中原武林的气势吗?   今日来的却并非是中原所有的武林高手,虽说人多势强,但昆展群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若他们几个联手也斗不过弗元清,那么其他门派的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胜败,就在此一举!   弗瑾月和旷远怎可眼睁睁看着南王被围攻而坐视不管。   旷远是要出手来着,可惜,不知是哪里飞来的一道寸芒,竟在他行步之际,穿透他的喉咙。   砰!   旷远被死死地钉在龙隐宫的殿门上,鲜血顺着喉咙躺下,竟是黑的。他到底是死不瞑目啊!荣华富贵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却死在不知名的人手上。   弗元清高举手掌,一层透明的罡气罩将他护在其中。没人看到他阴狠眼眸中的算计,想突破他的防卫,这些执掌必会使出全部招式应对。   他已经看到一部完整的无双剑法,弗元清哈哈大笑,西风刀法的精髓也了然于胸。他凝聚掌力,忽然散掉防护罩,砰!   有谁见过一手刀一手剑的情形吗?弗元清手中没有刀,也没有剑,可他却以内力化成刀剑,利用两派刀剑之法,给了昆展群等人狠狠一击!   轰!整个皇城都在震颤。   他是准备血染皇城吗?不错,弗元清是想要血染皇城,他是想要这些忤逆他的人,武林高手也好,江湖门派也罢!他要让皇宫,成为这些不自量力之人的坟墓!   有一个人,未必能够让他如愿。   他来自天边,有一双迷人的眼睛。在这双眼里,人们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也许这就是胸怀吧。   一声深刻的叹息传入众人的耳畔,他们奄奄一息,却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一丝渺茫的曙光。   他与弗元清对立,这十年来,他们第一次这样对立。   弗元清终于等来了他,轻蔑地道:“百里墨,你给我做了十年的奴隶,最终要反主了吗?”   他在侮辱他。的确,这是一种侮辱。对于百里墨,他恨不得杀之!   “他是药王百里墨?”   “姓百里?难不成是神医百里晴迁的父亲?”   “没错,一定是!想不到百里先生这么年轻霸气啊!”   这些半死不活的弟子们竟用一种崇拜的神情望着百里墨。   也难怪,十年前百里山庄风光无限,百里墨被世人尊封为药王。他的医术冠绝天下,救死扶伤,修的是仁者之医道,令人敬仰。   今夕有百里药王在此,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药王百里墨对战南王弗元清,究竟谁会胜出呢?然而这一战,却是牵扯了多年的仇怨,无论谁败,付出的,都将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无非是生命。   他会付出生命吗?晴迁是他的女儿,无论今日一战的结果如何,他都要救他的女儿。   百里墨手掌前伸,钉在旷远喉咙上的银针轻飘飘地回到他的手里。   弗元清负手屹立,坦然自若。现在这些所谓的一派执掌,已无法成为他的威胁。唯有百里墨,可以与他一战。   他却问:“凤儿呢?”   百里墨平静地回答:“他死了。”   弗元清震惊悲怒,凤儿!他的凤儿!死了……   为什么到最后听到你的死讯,我竟会如此的悲痛欲绝……   他以为这世上除了凤舞子,再无人能让他心痛。可听到凤儿已死时,他居然心痛了!那个陪伴他无数个日夜的凤儿,居然不在了。叫他如何接受?   “是你!是你杀了他!”弗元清面如修罗。掌气如阴风降至。   百里墨并未出击,闪身躲避弗元清的毒掌,用平和的语气诉说一个事实:“你爱的只是她的容颜,并非她的心。而当你真正明白情为何物时,你却与他,死生不能相见!”? ☆、第 45 章 ?  死生不能相见……死生不能相见!   不!   弗元清疯了,疯了一般的对百里墨出击。   此番激怒之下,百里墨已然占了上风。弗元清即便立时清醒,也不是他的对手。   弗元清掌掌阴毒,就连他的双眼,都在疯狂的怒焰下燃烧至一片血红。可他怎么也打不到百里墨!他的毒雾在百里墨面前,悉数化为灰烬。   百里墨,你当真是好样的。你想在众派面前出头,想名扬四海。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弗元清冷笑着,笑的如此悲凉,如此可怜可叹。“你杀了我的凤儿,毁了我心中的情。难道作为济世医者,你就这般的对待一个人。你的境界,竟是如此的不堪!”   百里墨分毫未损,却也笑了,他的笑有一种释怀。他温和地说:“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生命,有人可以用生命做代价为你付出。那么最终,你会承认他吗?”   弗元清内气不稳,已累的精疲力尽。   期间弗瑾月想上来帮忙,但两人打斗的气场实在太强了。无形之中将众人隔阂,谁也插手不得。   弗元清看着飞来的凤舞子,她是从天边而来,踏云而来,伴风而来。他眼里却只有一种情感,不是思念之情,而是怀念之情。   他怀念与凤舞子之间的过往,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的。他的野心不仅仅如此,他真的有野心。而此时此刻,他的野心,将化为戾气。   凤儿的死,他无法释怀。百里墨是他的宿敌,决不能放过。   “不好!快阻止他!”昆展群惊呼一声。   众人不敢喘息半分,直愣愣地盯着那一幕,那永远不能忘怀的一幕!   弗元清居然化成一团幽绿色的鬼火,如流星般砸向百里墨。百里墨避无可避,伟岸的身躯被鬼火吞噬。   “墨!”   “父亲!”   凤舞子嘶声喊叫,她眼中的天空已经黑了,然后,变成了一片血红……   “母亲!”百里晴迁连忙扶住瘫倒的凤舞子。   母亲的眼睛……居然流出了血泪……   百里晴迁悲痛欲绝,眼睁睁看着父亲被火焰焚烧,她却无能为力。   “百里先生……”诸派执掌悲喊一声,那些弟子们,也都一副哀伤遗憾的表情。   可恨的是,弗元清竟没有死!   百里晴迁心中愤恨燃烧,一掌击在地面。十三道强横气流从四面八方飞袭而来,死死锁定弗元清。   弗元清,我要你为我父亲偿命!   弗瑾月“哼”了一声,身躯微微一晃,却并非是为南王解困之围。而是以毒掌相向,目标,竟是凤舞子!   可惜一代仁者之医居然死的这般凄惨,弗元清更是得意非凡,根本不在意那十三道利刃。是利刃,也是寸芒,是百里晴迁的银针,他一直都知道。这生死十三针,是百里晴迁的成名绝技。   一声叹息终将解惑世人眼中的迷离,“何苦如此。”   弗元清身躯一震,身姿轻旋已跃到宫殿之巅,瞪着对面之人,满眼不可置信:“你!这怎么可能!你明明……”   “父亲……”   “百里先生……?他,他居然没死?”   百里晴迁悲喜交加,却徒然跃起与弗瑾月相对一掌!   十三根银针原路返回,被她吸入袖口,怀中的母亲幽幽转醒,见女儿掌心乌黑,明显是中了毒。“晴迁!”   百里晴迁不在乎这些,就算中毒又如何,只要父母没事,她便心安了。   女儿与妻子一系列的互动尽收百里墨眼中,他与弗元清之间的仇怨,总要有个了结。他忽然叹息,叹息没有好好的陪伴妻子陪伴女儿。也许今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平和地看着弗元清:“我知道你恨不得我死,但你却杀不死我。不过我可以死,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永远,不要再纠缠凤儿。你我之间的仇怨,也不必牵扯到下一代。”   百里墨的意思弗元清自然懂,他觉得整个世界忽然明朗化了。他的双眼不在满布阴沉,而是略带不相信地疑望百里墨:“你若果真如此,我答应你便是。我是皇帝,一言九鼎!”   百里墨,我不相信你会舍得死。你若真舍得离开红尘,那你真就是心无杂念。到哪里,都可以超脱了。   一言九鼎之信,并非一代君王所有。百里墨也是一言九鼎,他看着妻子眼中的哀伤,女儿脸上的迷茫。他轻叹一声,略微苦涩的叹息散去时,他已立在晴迁的面前。   诸派执掌以及弟子们都瞪大眼睛瞧着这一幕,百里墨,他究竟想干什么?   百里晴迁手握成拳,掩饰自己身中剧毒的事实。强颜微笑地说:“父亲,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凤舞子闭上眼,她不想看,不敢看。因为她懂,她懂夫君心里的不舍与无奈。奈何,这一切都是夫君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百里墨轻柔地握住晴迁的手腕,百里晴迁想挣扎,却实在拗不过父亲。百里墨摊开晴迁的手掌,淡然地看着掌心上的乌黑印记。   弗瑾月心中再起阴狠,可叹啊!她连笑都会流出泪。   百里晴迁中了她的血魂蛊,此蛊汁以渗入肌肤,融入血液,穿肠透肺。其厉害之处,便是无法在日光下存活,只要午时一到,阳光照在百里晴迁身上,她就会立刻爆体而亡。   虽然她喜欢百里晴迁,但她知道,百里晴迁的心始终不属于她。一个永远不属于她的人,死了也好!这样谁也得不到。   弗瑾月想得的确是很美,不过她好像忘记,百里晴迁的医术来自于百里墨的悉心教导,百里墨怎能让女儿出事。   血魂蛊的确厉害,一时之间很难解蛊。眼看烈阳高照,百里晴迁再如何掩饰,也无法控制来自体内的热焰,似要将她燃烧。她抹掉唇上的血,又问了一遍:“父亲,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是啊,很快。很快就回家。”百里墨温和地笑容早已深刻地印在晴迁的心中。   只见他飞速摊开手掌与晴迁的手掌合在一处,密不透风!   “这是要……”众人惊呼一声。百里墨想要做什么,他们仿佛已经明白了。   二十年的父女情分,今夕已走到了尽头。迁儿,为父不能陪你了,不能陪你走这后半生。你要好好的活着,别辜负为父的一片心。   “不!”百里晴迁闭息凝神,企图抵挡。她明白父亲所图,只是她不能!她不能这么自私!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能让父母生离死别!   两人合手之间爆出一团极强的光耀,浑厚的内气互相牵引交换,其中伴随着骨骼扭曲的声音。   百里墨唇上一点红润,灿亮的目光终究是停留在凤舞子的身上。“凤儿……”   凤舞子被这极强悍的光耀挡在外面,虽是悲痛欲死,可这一切,她也是无能为力。夫君牺牲自己救女儿,她怎能不顾大义?   弗元清当真是信守承诺,望着百里墨的生命宛如一朵盛花迅速枯萎,他这一生的执着,都在今夕一念之间诠释。慈父如此,他此时竟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当下阻止了弗瑾月再次欲发的动作。“如此一来,百里一脉已然凋零。又何需你再出手。”   午日的阳光真暖啊,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彻大悟,一道如水般的光泽从百里墨的发根处迅速冲刷,白丝缱绻,容颜憔悴,他已经太累了。   百里晴迁几度昏厥,骨骼扭曲的痛楚每每都会给她一种宛如新生的觉悟,最终在一股浑厚内力的冲击下昏了过去。   她的毒解了。   百里墨之前服用了苍莲,他的血液可化世间奇毒。   他将自己毕生的功力与血液均灌输转换给女儿,以后就算再毒的毒物也无法伤害晴迁了,此生百毒不侵!   轰!   他的身躯散在烈日的光雾下,血红漫天,令其悲韵冲头!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却听凤舞子哀凄一笑,“晴迁,你要好好保重。你父亲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你,你身上不仅仅留着你父亲的血,还有他的寄托。你父亲泉下孤独,母亲先去陪他了……”   百里晴迁的心已经痛到麻木,父亲爆体在眼前。她满脸都是父亲的血,也是自己的血!   虽然午阳温暖,可她却好冷,冷的浑身颤抖。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父亲母亲依然活的好好的。   可是不可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能挽回了。   “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悲壮山河,整个皇宫都在震颤。   这幅血色哀凉的画卷里,她成了最后一道孤景。苍白的颜色,苍白的心。   昆展群泪声俱下,胸腹剧震,口吐鲜血!   就连她也逃不过这悲惨的命运,双亲惨死眼前,谁人能做到如此沉静?   沉静是什么,是万念俱灰的开端。   望着倒在血泊里的母亲,百里晴迁沧泪喷洒。这泪,竟是鲜红的血……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如堕之深渊。   她知道,她再也看不见这世界的繁华与苍凉。她如同行尸走肉般颠簸流离,不晓白昼与黑夜。   她想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自己是谁,这样她的悲伤或许能少一点。   少一点吧,可还是有的。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已经被父母带走了。? ☆、第 46 章 ?  云海山庄一片寂静。   司马云海焦急地在堂中踱步,门外来人回报:“庄主,听闻皇宫发生巨变,各派执掌与南王展开殊死搏斗,终被南王所重伤。百里……”   “说!”司马云海捂住心口位置,喘息略有急促。   下属欲言又止,但此事已成定局,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分别。“药王百里先生为救百里姑娘,不惜散尽功力为其换血,最终爆体而亡。”   “什么!伯父他……”司马云海泪声俱下,伯父啊!他愤恨难平,一掌击碎木桌,咬牙恨道:“弗元清!”   下属将皇宫内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从头到尾诉说个遍,门外刚要进门的柳长歌听了两眼一黑,险些栽倒:“晴迁……”   她心好疼!转身便冲了出去。她要去找晴迁!无论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晴迁!   无力的身躯撞在司马云海的身上,云海冷静地看着她:“你哪也不准去!好好的在山庄养伤!”   “养伤?”柳长歌嘲笑地瞪着他,大声喊道:“我养伤?那晴迁呢!你没听见吗,晴迁眼睛已经受伤了!她看不见!她看不见这个世界的每个人每一物,你叫她如何生存?我要去找她!别拦着我!”   司马云海怎能听她的,反手拽住长歌的手臂,将她一掌击晕。叹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晴迁已经出事,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风逐云交代?”   司马云海安顿好柳长歌,正在悲伤之际却迎来一位意外之客。   在那场血染的杀戮里,武林各派并没有被弗元清所诛灭。而是因为百里墨的牺牲,换来了他们暂时性的安稳。各派撤走,伤心欲绝的昆展群却快马加鞭赶赴云海山庄。   昆展群本人是来了,他的弟子也跟随而来。可是最重要的,是马车里的人。   这一路狂奔三天三夜的路程,昆展群重伤之下早已精疲力竭,在迈进云海山庄大门之时,一头栽倒。昏迷前一刻死死抓着云海的衣袖:“她,她的母亲在车里……”   昆展群昏迷不省人事,司马云海却惊惧交加,悲上心头。他一步一步接近马车,颤抖的何止是身躯,也是一颗疼痛的心。   他掀起了车帘,入眼的,正是凤舞子血染的尸体。他扑通一声跪在车前,失声痛哭!   只觉天旋地转,他哭倒在孟知书的怀里,立刻抓住她的手:“快!快通知天一阁。不!不能通知天一阁,不能!”   若通知天一阁,不晓得风逐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可此事重大,恐已传遍江湖。风逐云迟早会知道。现在只能竭尽所能,找寻晴迁!   司马云海深深地喘息着,硬生生地将悲伤压在心头:“将伯母的尸体抬到后山冰洞。待晴迁回来……我与她一同将伯母护送回百里山庄。让她入土为安。”   “是。”下属们立刻照办。   这几天她总是浑浑噩噩的流连一家酒坊,可是,她身上的钱已经花光了。酒坊的老板不再赊酒给她喝,她无奈,只得蹲在酒坊门前。像个叫花子一样,等待着别人的施舍。   她满脑子都是酒的颜色,闻到的,也都是酒的味道。只要有酒,她就会心安。可终是没钱啊,没钱就喝不到酒,一口也喝不到!呵呵!   路人见她衣衫褴褛,发丝凌乱,这张看不清的容颜也是脏兮兮的。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男还是女,不过还是打算给她点钱。   路人扔了几个铜板在她面前,并在心中感叹,这年头啊,年纪轻轻就来当叫花,真是悲哀啊!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非要流连酒坊,叫花子也想喝酒,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脸确实脏兮兮的,混合着暗红的血痕。她期盼永远不要下雨,让父亲的血,永远留在她的脸上,这样她还会感受到父亲的温度。也可以天真的认为,父亲母亲永远都会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曾经发过誓言,一定要一家四口团聚。而此刻,死的死,伤的伤!失散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三个铜板,能换一口酒喝吗?好像太少了吧,只能买一个包子吃。   但她不想吃,她什么都不想吃。   不知过了多少个白昼与黑夜,总之她看不见。但她可以感觉得到,阳光和月光是不同的,阳光是温暖的,月光是清冷的。她闭着眼,笑出了泪。   她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擦掉泪水,不能碰掉脸上的血迹和脏污,她要保留父亲的气息!她摇摇晃晃地离开这里,预备到下一个酒坊去赊酒喝。   她的背影太纤瘦,走起路来竟一种醉酒般的潇洒。或许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脏兮兮的人,其实是个妙龄女子。   几个地痞无赖早就盯上她了,领头人眼冒淫光,带着人手立马追了上去。   街头巷尾,僻静无人。她知道有人跟着她,那又如何?她现在已是无心之人,一具脏污的皮囊,若非体内留着父亲的血,她早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了。   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张清丽的容颜仿佛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祥和的眉眼,像是一道柔和的风,掠过心头。她的心好痛!   她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巷子里,几个地痞终于跟上来了,将她团团围住。   领头男子长得一副凶相,眼里却闪烁着淫邪之光,仔细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女子,好一会才爆出一声大笑:“原来是个瞎子啊!早知如此,咱们就不必鬼鬼祟祟地跟踪了。倒是浪费时间!”   “老大,这京城可不比乡下,保险点没错。只是她脏兮兮的,哪点值得您看上啊?”此人尖嘴猴腮,吊着三角眼一副小人模样。   领头男子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把捏住女子的下巴,色眯眯地眼中爆出一丝精光。如此美丽的轮廓,居然被隐藏在这污垢之下。若洗尽铅华,这张脸,足以用倾国倾城四字比喻。   “你们几个瞎眼的,连珍珠和鱼目都分不清。都给我滚!老子就要在这爽一把!”男子怒声一喝,凶神恶煞的模样登时吓退几人。   空巷无人,男子心中倒起了一丝怜香惜玉。轻轻地抚摸女子的脸,她闭着眼,对他的行为毫不在意。他邪笑一声,等会我看你在不在意。   一把将她推到,欺身而上。嘶啦一声,女子胸前的白嫩精致彻底晃了他的眼。奶奶的,这当真是个尤物啊哈哈!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后脑,他的世界一片黑暗,随后挺尸般昏了过去。   “呸!无耻流氓!仗着人高马大就在这欺负一个女子!岂有此理!”七里香扔掉棍子,一脚将男子从女子身上踹了下去。   见这女子闭着眼不哭不闹,仿佛睡着了的模样。七里香由衷担忧,连忙上前扶起她,轻唤道:“姑娘,你没事吧?醒醒……”   她从浑噩中醒来,依旧看不见,却道:“谢谢你啊,可我无以为报,因为我是个瞎子。”   七里香怔了一下,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下更是怜惜:“我救你又不是要你报答我什么,我只是见不得这些无赖仗势欺人罢了。不过今日也算有缘,我难得亲自来京城采购东西。姑娘你家在哪啊,我先送你回去吧。”   在七里香的眼中,此女子绝对不是一个叫花。这衣衫虽然残破,却并非普通质料。女子的脸孔虽被污垢所掩,但棱角轮廓分明,是个美丽的人儿。   女子苦笑一声:“我无家可归,是个流浪人。”   七里香看着她苦笑的样子,既失明又无家可归。若自己走了,她再被那几个无赖盯上可怎么办呀。“既然如此,你不如跟我回家吧,我找郎中给你看看眼睛。”   她已无家可归,去哪都是一样。她不想考虑什么,沉默就是她的回答。   七里香已经决定把女子带回家去,虽然家有点远,远在千山县,但这并不是问题。只是她想,她想将女子带回去。就连她自己也找不到原因,可能是缘分吧。   于是,她浑浑噩噩地睡在马车里,梦醒后,吵着要喝酒。   七里香无奈,看来自己这点酿酒的本事真是没白学。在千山县,她的酒坊虽然不是很出名,但也是受街头邻里夸赞的。她已经给这女子换了身衣衫,又趁着女子在睡梦中无防备将她脸上的污垢清洗干净。   然后,七里香就看呆了。   这世间,居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这张脸孔若现世,恐怕会引得天下大乱也未可知。虽然她在睡梦当中,可七里香却管不住自己的手,还是抚摸了上去。柔滑细嫩之雪肤,在她脸上,七里香还看到了一种情怀。淡若倾城,风华雍容。   七里香一直呆呆地望着女子的脸,直到她睡醒后喊酒喝,才回神叫人拿来酒,微笑道:“今天呀,我让你喝个够。”   她们真是有缘,一个酿酒的遇到一个嗜酒如命的。不是缘分是什么?? ☆、第 47 章 ?  自从回到千山县,回到她的飘香酒坊后,那个女子便一头栽在她的酒窖里,没日没夜的喝酒。七里香想来,这也不是办法,自己虽然救的了她的人,却救不了她的心。   你的心里究竟有多少悲伤?才会用醉生梦死的方式来寻求解脱?   那是一双隐在黑暗里的眼睛,她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世间的繁华,看不见山河的孤寂。也无法看到自己如今颓废的样子,她只想沉醉在大梦里。也许是噩梦,也许是美梦,但不管是什么梦,她都不愿意醒。   情愿,一醉解千愁,一醉入梦深。   七里香关上酒窖的门,将最后一丝温暖的阳光也给阻挡在外。她就是想要黑暗,好,那自己就给她黑暗。让她先沉醉吧!   “小姐,她成天这么喝也不是办法啊!虽然咱们飘香酒坊的酒多的是,可她再这么继续喝下去,迟早出事啊!”管家王中华轻声劝道。   弄了这么一个女酒鬼回来,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啊!   七里香只能叹气,她现在除了叹气啊,别无他法。“去请郎中,给我把凡医街的所有郎中都请过来!对了,我记得张郎中的祖父曾经是皇宫的御医,这次你要特别带厚礼有请他。”   “做什么?”王中华诧异问。   七里香转头看了眼紧闭的门,叹道:“给她治眼睛。你没发现她看不见吗。”   王中华在内心叹息一声,看来小姐是放不下那女子了。这可如何是好?他连忙应了去请郎中。   直至下午,夕阳渐落时,飘香酒坊提前关门。   飘香阁前厅堂中,七里香坐在主座位上端着茶杯,淡然地扫视着这些郎中。“你们可都是凡医街最好的医师,小女子重金请你们来,就是为了给一个人治眼睛。你们有把握吗?”   李朗中素面朝天,乃是位中年医者,他慈眉善目,笑问道:“我们要先为患者把脉,再做定夺。”   诸位街坊邻里,自然同心同德了,当即纷纷点头。   张郎中的祖上在宫廷内当过御医,不过那已经是陈年烂谷子的事儿了。他却以此为荣,认为沾上御医这层关系,好似多么荣耀的事。所以从进门开始,他一直吊着三角眼一副很有优越感却又瞧不起人的样子。但他也是赞成李朗中的,于是便说:“先把病人叫出来,待我等分析一下她的病况,再作打算。”   七里香实在没成想,这张郎中竟是这般一副讨人厌的样子。但也顾不得了,救治那位姑娘的眼睛要紧。   “好吧,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她叫来。王叔,你好好招待他们。我去去就来。”七里香真的不保准,那个嗜酒如命的姑娘会不会愿意踏出酒窖的门。可是,郎中都请来了,她不得不这么做,就算用拉的,也要把她拉过来!   推开酒窖的门,一股浓郁的酒香扑了过来。   七里香笑了笑,从小她就接触酒,现在的她,更是酿酒的一把好手,这酒味自然熟悉又亲切。一走一过,这些高高的酒架子上,均都是各种各样的酒坛子,里面装着各种味道的酒。有黄酒,白酒,桂花酒,糯米酒,花雕,女儿红,状元红,清心堂等……   清心堂是她唯一的最爱,可这里的清心堂,明显还差了点火候。是酿酒的人太年轻手艺不精,也是阅历太少缺少沉淀。   她在黑暗中笑了,纤瘦的身躯看似无力,却能够捧起整坛子酒,喝的她这几天一直在做梦。   梦中有父亲有母亲,她们一家三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父亲没有死,他带着她们回到了百里山庄,过着平静的日子。而忽然,一道模糊的倩影划过心神,祥和之风般的眉眼,令她倾慕。   看来自己还不够醉!要不然怎么会想到长歌呢。长歌……   她抱着酒坛子哽咽着,黄昏的光线洒在满是泪水的脸上,她好想长歌,可是她看不见,她找不到长歌,怎么办啊!   七里香看着她这副悲伤欲绝的样子,自己竟也流出了泪,她蹲在女子面前,轻声劝道:“别喝了好吗?跟我出去见见郎中,他们是来给你治眼睛的。”   百里晴迁神态落寞,她能感觉自身的变化,脱口而出的话语带着些许冷意:“你为何要把我脸上的脏污擦下去?你知道吗,那我最珍贵的东西!”   七里香的心跳因此慢了一拍,一直以为的脆弱之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她感觉四周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向她挤压而来。身躯一颤,有点喘不过气。   她眯了眯朦胧的醉眼,即便看不见,却也是身怀武功的。她好像忘记了这一点,方才那一下冷凝聚息若不及时收回,肯定会伤了面前之人。   七里香有点诧异,这四周不断循环而来的冷息压力居然没了。仿佛方才,只是个错觉而已……“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洗去你最珍贵的东西,你要怎样追究都可以。现在郎中在外面等着给你治眼睛,你就去一趟吧。”   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仍旧是一片黑暗。她笑道:“治好了又能如何,心眼已失,即便看的到这世间的繁华,那也是苍凉不带任何色彩的东西。”   “那你心中的那个人,你也不想见了吗?”七里香脱口出口的言语令百里晴迁心魂一震!   百里晴迁抱着酒坛,笑了,也是哭了:“不想见,我已颜面无存。”   七里香知道,这女子心中一定有个重要的人。因为在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她曾听见过女子梦中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她叹道:“你真不想见那个名叫长歌的人吗?”   百里晴迁不想回答,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可笑她曾经还用此举说过父母,如今这般逃避,却是自打嘴巴。   可她半点办法也没有,她不想让长歌看见她脆弱的样子。她想坚强,可父母之死历历在目,需要用很长时间来平复。这段时间,她只能喝酒。   但是眼前这个名叫七里香的女子,她有一副善心肠。索性,随她折腾去吧。   百里晴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七里香连忙扶住她,惊喜道:“你肯随我去看郎中了?”   她点了点头,只是,自己的眼睛自己知道。怕是,那些郎中也无可奈何。   江湖谁人不知神医百里晴迁的称号呢,她自己就是医者,还用得着郎中来给她看病吗。可笑啊!   她坐在帘子后,手臂伸出帘外,腕上覆盖一只锦绣兰花的乳白丝帕。李朗中的双指正按在丝帕上,抚须思虑。   半晌,李朗中摇头起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下一个郎中继续为其诊脉,帘后的女子还在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七里香将李朗中拉到一旁询问:“到底怎么样?”   李朗中摇头叹息:“她脉象紊乱,恕老夫才疏学浅,诊断不出这乱脉的来源。似乎有些气火攻心的预兆,看看其他人怎么说吧。”   果不其料,朱医师诊完脉也如同李朗中一般摇头起身,对七里香说:“从脉象上来看,我实在摸不透。我需要看看这位姑娘的眼睛,再做定夺。”   不等七里香开口,张郎中嘲笑一声,撸起袖子坐于椅上,双指紧紧地按在百里晴迁的脉络上:“你们医术尚浅,自然无法断识病症。此番不必看眼,待我来为她诊一诊。”   张郎中的眸,仿佛与平日里有些不同。他虽然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恨不得把眼睛长在天上。可此时,他竟然露出一副专注而凝重的表情。   百里晴迁咽下一口酒,感觉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流通过腕脉流向周身经络。   没想到这张郎中居然会武功,虽然内气有些稀薄,但若自己是个普通人,定会“束手就擒”了。   张郎中的断脉手法与其他人不同,他是想通过内气游走她全身经络,最后分出两股气力分别冲击客主人穴与行间穴两大穴位来断定是否牵连她眼部神经线。   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方式刺激穴位,不但不能根治眼疾,反而会弄巧成拙,伤及经脉。   一声叹息隔着帘子传出:“张郎中不愧是医家奇者,这冲穴法一般人不会轻易使用,而你却运用自如。你可知你研习此法,已经伤及两处穴位,关元穴和中脘穴。为此,你一直都患有隐疾,比如每日午时后定时腹痛,睡前偏头痛,饭前易干呕。常年下来,你已骨瘦如柴,印堂乌黑。我劝你还是给自己开几服药好好调养吧,否则你活不过四十。”   “什么!”   不但七里香吃惊,就连诸位郎中也都震惊斐然。再看张郎中的身躯面色,却如那姑娘所述!   张郎中不可置信地瞪着帘后的身影,此女子居然能将他日常所疾说的半分不差,其擅长医道可见一斑!   张郎中不信邪,内气聚于指尖,想要逼女子出手。   可就在这一瞬间。砰!   张郎中倒飞了出去,撞在院子里那棵最粗壮的树上。跌的鼻青脸肿,故此大吼一声:“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呵!”女子悠然一笑,缓缓地从帘后走出来。   众人惊叹,好美的女子!   她来到七里香身旁,将手轻轻地搭在七里香的肩头上,抿唇一笑:“七里香姑娘,可惜你重金为聘,他们治不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只有一个人能治好。”? ☆、第 48 章 ?  她的眼睛只有一个人能够治好,就是她自己。   她是神医啊,虽不能说是包治百病,但自己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她只不过是想让这段时间清静清静,先不要看这世界。不看世界的每一物,让自己静下心来,回忆过往。   那些郎中都被七里香打发走了,她万万没想到,普天之下最厉害的神医就在身边。她还可笑的去请那些土郎中,简直是在大神面前班门弄斧!   “那你为什么不治好你的眼睛呢?难道你不想看到你想看的人?再不留恋这繁华世界的光彩?”七里香目光悠悠,呢喃地问晴迁。   “光彩?光彩背后是什么呢。也许是苍白,也许是孤独。然而看不见挺好的,关闭我的心灵之窗,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百里晴迁的回答有点漫不经心。朦朦胧胧的世界,只剩一片梦幻的黑暗。她想做梦就会马上做梦,不想做梦,也可以逃避别人的视线,让自己始终都处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   逃避!她一直在逃避啊!   皇朝天翻地覆,南王并未登基。也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宣书昭告天下,三年之后正式收复中原人的心,三年之后的今天,就是他登基为皇之时。于此期间,他仍以南疆王的身份把持朝政,提拔南疆武士为将,术士为辅。整个皇朝可谓是,新人新气象。   然而天一阁,也是静中有动。   从云海山庄到天一阁,此路程中她度日如年,急迫着要寻找晴迁的冲动一直都没冷却。司马云海知她内心焦急,便与昆展群联合,出动所有江湖势力搜寻天下每个角落,务必尽快找到晴迁。   柳长歌对此欣慰,希望能尽快有晴迁的消息。而她来找风逐云的原因,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便是,这天下易主之决策。   长歌来时候,风逐云正在吹箫。耳畔里满是缠绵优雅的旋律,长歌却悲从心来,“这声乐一开始听了倒没什么,到最后越听越伤感。”   “不。”风馨儿来到长歌身旁,对她轻声说:“这是一首很普通的乐曲,快乐的人听了会快乐,悲伤的人听了却会悲伤。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你无法掌握,包括你自己的命运。”   柳长歌似懂非懂,不过能再次见到母亲,她是开心的。然而这种开心,也只是在心中的某个位置,像冰雪般一点点化开。眨眼,却又被疯狂的思念所吞噬。   风逐云坐在池塘边,望着池水里的容颜。多么年轻的容颜啊,可惜啊,人终有一死。但此刻他却深深意识到,死,竟是一种最玄乎其神的东西。   风逐云依旧保持着抚摸长箫的姿势,问柳长歌:“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复国之事,那舅舅只能说一句,时机未到。”   风逐云这么说,其实已经给了长歌一个心安。她点头明了:“所谓时机,就是找到融枫之时,我明白。”   风逐云温和一笑:“不必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自己的心。有人比你更着急找到百里晴迁和融枫,你又何必这么冒冒失失。年轻啊,还是要好好的磨练心性。”   柳长歌就此心安,舅舅在江湖上人脉甚广,说不定他已经派人去找晴迁了。有全江湖势力为其寻找,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可是等待对她来说,实在是煎熬!   那些江湖武士与南王的势力遍布天下,所寻之人竟都与酒有关。于是近期之内的各大城池州县都出现一个景象,就是所有酒坊的门前都陆续有官府之人与大批江湖术士出没,一瞬间多出那么多买卖酒的人,情势不简单。   就连千山县这个小县城也免不了波及,听说飘香酒坊最近来了位天仙般的神秘酒客,而且双眼失明。这件事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起因于凡医街那些嘴巴大的郎中们。   就因为如此,他才有迹可循。   只不过,真正有迹可循的并非是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风声。   而是手中这封信。   这信上的字迹飘逸洒脱,自成一派。内容明确而清晰,百里晴迁在千山县。   各派执掌那边没有任何消息,昆展群也没有消息。这匿名信却唯独到了他的手中,写信之人必定知晓他与晴迁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引他至此。   当他踏入千山县境内的一刹那,下属便立即将千山县的所有户头明细呈上来。他看了之后将目标锁定在几家酒坊。因为他非常了解晴迁,如此悲伤的时刻,能够陪伴她度日的只有酒。   果不其然,司马云海的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飘香酒坊。这家酒坊的老板名叫七里香,前段时间去京城采购酿酒所需之物,回来之后,酒坊里就多了一位“客人”。   司马云海目光灼灼,其实已然断定,晴迁就在酒坊之内。他却望而却步了,不知以何种心情面对晴迁。他叹了一声,缓缓地伸出手想要敲门,却目光一顿,闪掠不见。   七里香打开门,转头交代王中华:“这酿酒大会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醉云楼的老板诚意邀请我,我也不好拒绝。我午后便会回来,王叔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已答应了她,回来给她带几坛好酒。”   既是小姐重视的人,王中华又岂敢怠慢。笑道:“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再说,她眼睛看不见,也不随意走动,不会出任何差池。”   七里香还是不放心,又细细交代了两句便不舍地离开。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为什么会不舍。一个女子,竟能她产生如此念头,怕是,有些不和合乎常理。   但她并不在意,许是也蓄意纵容,索性那百里姑娘无家可归,今后便可一直住在家里。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每天都看见她了。   这么一想,七里香就莫名的开心。此番酿酒大会,她又多了几分信心!   终日醉酒的她,难得在院子里晒太阳。虽双目已眇,姿态却极是悠然。   如此一件干净的雪衣披在身上,仿佛往日那般风华无双的气质,又重新回归自身。   她弱不禁风的躯体悠然地躺在摇椅中,随风摇摆。乌黑秀发散乱纷飞,她却不着手打理,任凭风抚。   只是她仍不忘饮酒,七里香虽然生气,但却拗不过她。只要她想喝,七里香就会给她酒喝。如此不必花钱又能随便喝酒,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逍遥了。   她还在喝酒,喝出了一种寂寞的姿态。   她在他眼中,一直是缥缈,触之不及的存在。   “酒是酒,酒也是毒。难道你不怕再次中毒?”司马云海终是开口。   一开始见到晴迁,他的心不平静。那种急迫欲上前拥抱的冲动被他死死压制,此时已然平息。   百里晴迁的表情很平静,她一直都很平静。从司马云海踏进酒坊之时,她就知道了。没想到云海这么快就找到这来,她的行踪,定然瞒不过另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权倾天下的人。   百里晴迁笑道:“即便我想中毒,却也无法了。”   多说,仍然是悲伤。大悲大伤之痛!   她已是百毒不侵之体,这世间任何毒物都难以近身,除非她自己想死。   可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宁愿中毒身亡,也不想用父亲的血来换取重生。   这样的重生,太痛苦了。   洗髓易经,剐皮换骨。最终,是涅槃重生还是堕落颓废,均是一念之间。   她现在就处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地徘徊,不知何去何从。   司马云海了解晴迁,晴迁以这种姿态面对,那便仍在处于思考状态。其最终决策,还没有注定。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话语间提到柳长歌:“难道你不想见她了吗?她满世界的找你。得知你双目已失时,她痛彻心扉,于死无异。你真的忍心让她这般痛苦?”   百里晴迁此刻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一提到长歌,她的心就静不下来。“我一个瞎子,怎么给她幸福啊。你也真是的,闲话家常就闲话家常,作甚提起她。”   “提不提不在于我口,而是在你心中。”司马云海心疼伸出手,想要抚摸晴迁的眼睛。   可他却顿住了,他的手指距离晴迁的眼眸只有半寸。他却始终不曾触及。   百里晴迁抿了口酒,淡笑一声:“你我,终究是要保持距离的。因她不喜。”   司马云海收回手,收回了心。苦笑一声说:“是啊,保持距离。我们从来都是有距离的,可你我的友情,不知还在不在呢。”   “自然在的。”百里晴迁平淡地说:“帮我去找一味药吧。”   她终于是想重见光明了!   司马云海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好!你说要找什么,我即刻为你寻到。”   她淡然地说:“冰山雪莲花,只是一味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药材,却有打通淤血修复经脉之神效。我需由它做引,借助内力打通眼部淤血,其后备修复是最重要的。非此不可。”   那些关心她的人,她又怎能让他们失望呢。若她真的自生自灭了,如何对得起父母的恩情。她有生之年,绝不辜负心上之人。? ☆、第 49 章 ?  如此一位丰神俊朗,洒脱年少的青年人,居然让七里香感到一丝危机感。他就坐在百里晴迁身边,用温和地态度对她说说笑笑。而百里晴迁,也是面容柔和地与他聊天。   这男子不住在这里,却每天都来看百里晴迁,每次来都会带两坛好酒给百里晴迁喝。从头到尾,她就像个傻瓜一样看着他们谈笑风生。   百里……晴迁……这名字真好听。七里香只知道她叫百里晴迁,懂医术。其他一概不知。那么这个男子,会是百里晴迁日夜惦念的心上人吗?   很可惜,她猜错了。司马云海其实很想这么认为,如果自己是晴迁的心上人,那该多好。晴迁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不用承受那么多的悲伤。   冰山雪莲花,并不难得到。他一声令下,山庄的属下便立即前往西北蛮荒山,那里冰天雪地,生长在高山之巅的雪莲花正好绽放。如此时机恰当,乃是天意。   高山流水,风画嫣然。   她轻轻抚摸着蒙在眼睛上的绸布,再有三天就可以摘下它了。能否重见光明,却是未知。因为堆积在眼部的淤血太多了,就算强横打散,一株雪莲未必能够修复。此刻若再去采摘雪莲,却也无用了。   成与不成,且看天意吧。   七里香忌惮司马云海,百里晴迁何尝不知。不用看,只要用心去感受,就什么都能洞悉。“七里香姑娘,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这位是我的朋友,司马云海。”   七里香对司马云海礼貌一笑:“司马公子。七里香有礼了。”   司马云海只是笑了笑,未言其他。他只关心晴迁的眼睛,其他人其他事,与他无干。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有点杞人忧天。“看不见东西,这种感受并不好吧。做什么都是费力的,麻烦。”   百里晴迁低声一笑,“谁说麻烦啊,就算看不见,我也能画画,下棋,弹琴,我还能写诗呢。”   “你还能上天吗?”司马云海瞪眼问。   百里晴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只要我想,又有何难?”   七里香在旁惊叹,一个失明的人,居然可以做这些常人所及之事,怎么可能!“你……”   百里晴迁只是低声淡笑,并不言语。   一声忽如其来的大笑传进三人的耳畔:“百里姑娘,我这大老远的来此,就是为了跟你下一盘棋呢。”   这声音太熟悉了,昔日老友居然寻来,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百里晴迁并未起身,而是冲着来人微微一笑:“公孙先生好兴致,我若不陪你下棋,岂不枉费你长途跋涉的辛劳啊!”   来者的确是公孙棋,听百里晴迁如此一说,公孙棋爆出一声大笑。   司马云海也是笑出了声,上次见公孙棋他还是两袖清风姿容清澈,怎么半年未见,他居然留起了须胡。如此一来,倒衬着他飘逸的形象更加的仙风道骨,儒雅潇洒。“公孙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司马庄主,依旧是春风满面,俊朗不拘啊!”公孙棋对其拱手一礼。   七里香哪见过这等场面,这两个男子都是当世极品。   司马云海身躯单薄,年轻有为,其武功高强的程度却是七里香不曾领教过的。而公孙棋,虽说已是中年,但他身上却有一种魅力,一种经岁月沉淀所打磨出的成熟魅力。一举一动都分外吸引人。   这两位极品男如今已有家室,早早就抱得了美人归。   百里晴迁问:“你们过的好吗?”   公孙棋知她心意,笑道:“她虽然失去记忆,但对我不那么防备了,我们相处的很融洽。我相信水滴石穿,终有一天,她会接受我。我也会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看来冷玉的选择并不完全是错的,至少,莫灵能够抛却执念,重新来过。这样对她,对爱着她的人,都好。   七里香并非不懂礼数之人,既然百里晴迁的好友都来了,她就做一做地主之谊,备下晚宴好生招待他们。   百里晴迁眼睛未好,七里香不想她太过辛苦,偏让她在房中歇息。公孙棋可是专门来与她下棋的,她怎能待在房中不出去呢。   七里香却拦住她,用身体堵住门,不让她踏出一步。   百里晴迁也不与七里香争执,而是平静地说:“如此举动,你究竟是为何?”   七里香深深的看着百里晴迁,这样一条单薄的绸布居然蒙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如果这双眸能够重见光明,你是否,是否就要离开我了呢?   七里香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问:“若你眼睛能够治好,你是否会离开这里?离开千山县?”离开我?   原来如此……   七里香的语气已经泄露了她的心,百里晴迁了然于胸,抿唇一笑说:“你不是最希望我能看见这繁华的世界吗?”   “可我后悔了!”七里香宁愿百里晴迁看不见,司马云海和公孙棋都不曾出现。这样自己就可以永远霸占她的时光,站在她的身侧。   百里晴迁温和地伸出手,七里香不明其意。百里晴迁温柔地说:“把手给我。”   七里香一怔,缓缓地伸手过去。   百里晴迁握住七里香的手,七里香心跳加速,但是下一刻,却忽然平静了。   为何?   百里晴迁没有放开七里香的手,而是一直这么握着。没有特别的感情,也没有温度。“你懂了吗?”   七里香懂吗?她该去懂?还是要继续装傻下去?   两人之间虽有肌肤触及,但彼此的心却都是平静的。就像一汪深潭,平静的毫无波澜。   百里晴迁用此举证明,她在七里香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当初的怦然心动,或许是一种同情。   之前的颓废与如今的风华相比,天壤之别。七里香怜惜的是那个脆弱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   夜宴无度,如同嗜酒。院中琴声缥缈,玉笛谁家闻孤寂?   棋逢对手,他们并非对手,而是相知相交的知己。   司马云海在旁观棋。执黑子的公孙棋步步为营,而晴迁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声音。她每走一步都是考虑周详的,虽不擅长围棋,但能够与公孙棋这个围棋高手搏杀这么久,也算有进步了。   她岂止是有进步啊!公孙棋甚至疑惑,她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百里晴迁落子一笑,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下了半个时辰的棋,她就喝了半个时辰的酒。棋不离手,酒不离口。越喝越有精神,越下棋艺越精湛。   仿佛猜出公孙棋的心思,百里晴迁轻声说:“棋如人生,有时不必用眼去瞧。人如棋子,执掌自己的命运。走到哪步,都是天意。但是棋步可悔,人生却不能悔。”   公孙棋执子未落,显然是在思考她的话。然而,他落子道:“你对这天下究竟有没有把握?或者说,对于那人。”   她是个事外人,一直都是。“有无把握又能怎样,三年之后,恐怕也免不了一场杀戮。”   “你明知道,可以不用杀戮也能逆天改命。”公孙棋话里有话,逆天改命指的是,皇帝。   百里晴迁神色平静:“皇帝已经失踪了,他的命运不知会如何,天下的命运谁又能主掌?”   “我说的是“皇帝”。”公孙棋对皇帝这两个字眼咬的特别重。   此皇帝指的是,先皇。   百里晴迁揣着明白装糊涂,“先皇早已驾鹤西去,天下局势已与他无关。”   “真的无关吗?”公孙棋凝眸盯着她。   “已死之人,自然无关紧要。”百里晴迁淡淡而言。   公孙棋叹息一声,不再与她说这些。看来百里晴迁是不准备与他言明了,此事,也终究是无法言明。   谁又能说清楚呢。那皇陵里的帝棺,真的有皇帝的尸身吗?   百里晴迁是亲眼目睹帝棺中空无一人,那么皇帝去哪了?他到底是生是死?   若死,他应该是躺在帝棺里的。若生,他又身在何处呢?难道江山易主,他真的不在乎吗?恐怕他也知道,自己若真死,注定会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所以他不能死,在未除却心腹大患之前,他怎么能死呢?   悠悠我心,岁月如歌。月光下的那双眸,似乎已看透世间沧桑。   深邃而清澈,带着尘世的不舍离别之意,望着暗夜里的江山。   烛光燃亮,照耀那一身明黄的袈裟。他侧耳听风,听蝉声,听钟声。也在聆听自己的心声。   江山,这江山太美,谁人会舍得拱手相送。身居高位者,永远都无法满足自己的野心。西域王如此,南疆王如此,中原之主亦如此。   他心生叹息,何尝能够算到,终有一日,他也有常伴古佛青灯之时。   深刻在心的疑团,终会解开。此刻的重生,就是天下命运的开始。   柳氏,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许仍存,只是那一点微末的血脉。却已然不知魂归何处。   谈不上了无牵挂,只是有一件事一直压在心底。不查,不足以平息心中的疑惑。   时光仿若追溯二十年前,那位权倾天下的贵妃慕容氏一夜之间神秘失踪,随之消失的还有一件皇室奇珍。? ☆、第 50 章 ?  轻抚这串碧玉佛珠,似乎只有在黑暗里,它才能发挥其真正的光彩。   他是皇朝的王爷,为何会沦落至此啊。柳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佛珠的光泽,思绪追溯以往。   曾经的曾经,他一手遮天,如今的如今,他被人踩在脚底下。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待着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怎么可能啊!这里虽是铜墙铁壁,可不要忘记,他是有武功在身的人。之前之所以没有走,是因为他在等那个时机。就是武林高手齐聚皇宫之时,还有百里墨。南王害的百里墨如此,他怎能善罢甘休。   但让柳呈惊诧的是,南王居然没死。反而是那些自喻高手的各派执掌,被打的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兴风作浪。   很好啊。这个结局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南王的能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百倍。   他叹息一声,但这江山终究是柳氏的。岂能任凭蛮夷宰割啊!   砰!   他愤恨难平,一掌击穿这铜墙铁壁。烟尘里的身影透着无尽的落寞与沧桑。   离开吧,离开之后,他就能真正的自由。他现在只需要时间,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他就一定会夺回皇位,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背上造反的骂名,而是名正言顺的复辟江山。   无论外界如何纷争,这天一阁始终是一片净土,与世无争的安宁之地。   他依然坐在池边吹箫,只是这次吹的曲子,仿佛与往日不同。半晌之后,他的箫离开了他的唇。薄唇轻轻抿起,隐隐透着一点朱砂红。   一声叹息从唇中溢出,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池水被清风扰乱,扰乱这一池的平静。他的箫不见了,他也跟着消失了。   他一步一步的走进这里,天一阁没有半个守卫,他是知道的。   他来这里,只是想证实内中的疑惑。是否,她还活着。   “止步吧。”风逐云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缥缈无痕,寻不到踪迹。   他停顿脚步,站在繁花之中。仰头望着纷飞的桃花,仿佛回到二十年前。   那年桃花开的正盛,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身姿慵懒地倚在桃花树下,笑的幸福。   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丝间,他素手轻触,为她摘下。反手搂住她的腰,对她诉说自己的思念。   她对他柔柔一笑,他却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可惜他不懂珍惜,直到如今,他仿佛依然不懂。   他看着风逐云,平静地说:“我想见她。”   风逐云淡笑一声:“你都堂而皇之地进来了,何必要对我说这么一句。毫无意义。”   他是走进来了,这桃花阵并不难破。只是风逐云想让他进来,他就可以破阵。若不想让他进来,他便无法破阵。   风逐云真的让他见馨儿?不管是真是假,他今天都要见到她。   风逐云双臂环胸,长箫夹在腋下。风出乱了他的发,他却依然靠在桃树下,不言不语。似乎已默许。   柳呈踏行一步,已然来到小楼下。却听见一声淡雅的冷哼:“你不配来这里,也不配见母亲。”   柳长歌站在小楼上,俯视他的一举一动。   柳呈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也在这里。今夕是老天爷让他们一家团聚吗?可是女儿清丽的面容上,竟是那般阴郁的表情,也是悲苦的表情。   柳呈因此顿住脚步不再前行,望了长歌一会笑道:“你还是如此的恨我,但你若知晓我来意,就不会那么恨我了。长歌,我想要夺回我们的江山。”   “不是你的江山,更不是我的江山,而是中原百姓的河山。”柳长歌冷面寒霜一字一顿。   他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她以为他死了。于是她也悲伤过,还狠狠的给了魏明西两个耳光。   直至今日她才发现,当初的所作所为竟如此的可笑幼稚。   也许她心里有一点点的窃喜,亲生父亲没死,她应该是高兴的。可那应该是在父皇离开前,现在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了无音讯!   她有多恨柳呈?连她也说不清。只知那恨意已深深扎根在心,慢慢的结出伤痛的果实。   “父亲。”她终是唤出了一声心底早已承认的称呼,可这却是最后一次。   柳呈欣喜至极,却听长歌说:“这是我第一次唤你,也是最后一次。江山之事不劳你费心,我也不允许你打扰这天一阁里的每一个人,请你离开。”   她声音里的颤抖被柳呈听了出来,是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呢?女儿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他苦笑一声说:“柳融枫生死未知,难道你想南王继续霸占本该属于你我的东西吗?虽说这大好河山属于中原百姓,但终归还是要有一个人去掌管,否则会天下大乱。你知道咱们柳氏一共经历了多少代君王吗?七代。七代皇权,怎能轻易弃之?”   “可现在等同于弃。”柳长歌不得不打断他的皇帝梦,冷笑道:“如今你还想借势登基,我告诉你,绝无可能。弗元清他不会永远一手遮天,权掌三载,变数之多难以想象。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众望所归之人还未可知。”   柳呈内心一震,低声提醒:“长歌,我是你父亲!你不要不分亲疏。你体内终究流着我的血,你母亲……”   “不要提我母亲!你永远都不配!”柳长歌气的浑身发抖。   想起母亲曾经受过他多少次□□,她就恨不得他死!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之人,他不配做她父亲!   一想起自己体内流着他的血,她就恶心!打心眼里恶心!   柳呈见长歌面色有异,心中难免焦虑。看来他今天是见不着馨儿了。长歌这般已是痛心疾首,恐怕他在前行一步,长歌便会气急攻心!   好个风逐云!什么都被你料定了!   他瞥了眼抚箫而立的风逐云,用一种包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替我好好照顾她,终有一日,我会再来。等到那时,皇朝与天一阁之间,会有个了结。”   他走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天一阁。   风逐云点中长歌的穴道,为她平复心中的悲伤。“你不适合待在这里,我让齐准陪你出去走走吧。”   风逐云的意思她怎会不明,只要她待在这里,每每见到母亲,都会想起以往那不堪入目的情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释怀。   长歌别无选择,或许离开天一阁,能够让她内心轻松点。可与齐准一起出去,是否有些不妥?   风逐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便素指一点:“那他呢?”   青影虚浮,落于桃花树下。   他跪在花瓣中,用诚挚地表情面对长歌。轻唤一声:“公主。”   青衣。   柳长歌苦笑一声,的确,她若走,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人,也就只有青衣最合适了。   距离治疗眼疾的期限何止过去三天。足足有半个月了,她依然没有摘下眼睛上的绸布。   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百里山庄,归心似箭,只为再见母亲一面。   但云海的一句话,却让她一颗急迫的心,陷入空洞。   司马云海自作主张,已将凤舞子下葬了。   那冰冷的尸体就算储存在冰洞,也无法维持半月之久。从云海山庄到百里山庄这段路程,幸而他给凤舞子用了避暑丹,才能保证她躯体清凉,不受炎日影响。   半月前他亲自为伯父伯母立碑,就在后院。   百里晴迁急忙赶至,颤抖地触碰着冰冷的墓碑。   司马云海怕她激动影响眼睛愈合,便劝道:“别太悲伤了,伯父伯母一直在极乐世界看着你,你可别辜负他们。”   百里晴迁看不见,只能用手指临摹墓碑上的每一个字。   百里墨……凤舞子……   父亲母亲,你们终于相聚了。或许在这人世间,能够延续你们感情的时光太短暂,那么这次,你们将永远不分离。   百里晴迁今天没有喝酒,因为她想用一个清醒的头脑清晰的思维来见父母。   司马云海悄悄的退下,不忍打扰晴迁与父母相聚。恐怕这次,将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团圆了。   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不拘地飞舞着。   更深露重,不知不觉,她竟然与父母说了这么久的话。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真正的安定,莫过于此。   真正的人世繁华,的确不在眼中,而在于心。   百里晴迁伸出手,隔着绸布轻轻地抚摸双眼。   月下这张完美的容颜,仿佛不该被一道尘世的俗纱所覆。今晚的风特别缠绵,清冷的薄唇居然被撩起了一丝笑。   她的发依然在飞,在风中凌乱。绸布飘然而落,触及尘埃。   她睁开了眼。   江山繁华吗?锦绣吗?只是在黑暗里,它依旧是苍茫的,哀凉的。   那些前尘往事,有悲伤,有痛苦,有欢乐,有幸福。   最终的最终,她所看到的那一幕一幕飞逝的景象,那归宿,却是这双漆黑清澈的眼眸。   此时她不去想不去念,只轻声呢喃:“往事如尘随风去,奈何花落未归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部完结。第六部《酒医之旧山河》会在同天更新。O(∩_∩)O谢谢支持!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